“出发了。”门外响起不嗔的声音。
李明靖连忙应了一声，临出门前，他问荆璟：“阿璟，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破天道长只叫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就不跟去凑热闹了。”
看李明靖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荆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放心，宿舍里贴的有符，我背上还画的有，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比外面安全多了，你就别在这儿瞎担心了。好了，快走吧，破天道长还在等着你呢，别让道长等久了。”
看着宿舍门关上后，荆璟又看向窗外，忍不住小声道：“这天色好像又暗了些，以后该不会陷入永夜之中吧？那也太恐怖了，要不要买点蜡烛呢？”
李明靖跟着不嗔来到了清风大学的附属小学。
“忘忧曾经在这里上过一段时间的学。”
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的不嗔，看着校门冷不丁道。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心绪，浑身却散发着浓浓的哀伤与怀念。
李明靖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所学校，面露悲伤。
不嗔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李明靖紧跟其后。
忽然，李明靖脚步乱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他看了看前面的不嗔，过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愧疚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要卖那个符，忘忧才去……”
“和你们无关，而且荆璟不是早已经退了吗？”
“嗯，是这样的，我还以为阿璟后来又改主意了。”李明靖松了口气。
“那，忘忧他，为什么还去清风山……”李明靖吞吞吐吐道。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想家了吧？”不嗔轻声道。
两人来到了学校操场。
“李明靖。”
不嗔停下了前进的步子，背对着李明靖道。
“嗯？破天道长怎么了？”
由于不嗔停的毫无预兆，而李明靖又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险些撞了上去。
好在他及时改变了方向，站在了不嗔的旁边。他偏过头，疑惑地看向不嗔。
“你和荆璟的关系不错吧。”
听到这句话，李明靖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但他还是笑道：“那当然，我们可是好兄弟，而且怎么说也有近四年的情义。虽然他这人有时候有点招人烦，但他人还是挺好的。”
“你知道他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吗？”
不嗔没有对荆璟的为人作出评价，而是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李明靖沉默片刻后道：“我会尽力帮他的，事在人为……无愧于心。”
“再说，我也完全没有把握，想这些未免有些太狂妄自大了些。”李明靖自嘲道。
“不行，你和他之间的牵绊还不够，带不走的。”不嗔摩挲着挂在颈上的破天斧。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求破天道长教我。”李明靖面对不嗔弯腰一拜。
“师徒、父子、道侣，任意一种关系都行。不过，一旦绑定，你也有被他连累而逃不出的风险。”不嗔的语气始终都是平淡的。
“趁早决定，迟了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破天道长，请问我具体应该怎么做呢？”李明靖请教道。
“很简单，诚心向他说一声就行。”不嗔指了指天，“如果不放心，还可以找一根绳子，用你俩的血浸透后绑在手上。”
“我知道了，谢谢破天道长。”李明靖感激道，“以后……”
“一会我用破天斧去将天劈开，如果成功了，我们都能出去，如果不成，破天斧就托付于你了。”
“你去找到那个人，再试一次。至于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守着破天斧，等待奇迹的发生。”
“这件外套还算有点防御作用，送你了，一会你披着它站远点。”
不嗔把外袍扔在了李明靖身上，又取下破天斧，转身欲走。
“破天道长不一起找吗？明明这样成功几率更大吧。”
“我去找的话，几率会变零的，他不会让我找到他的。”
“为什么？”
“我几乎屠尽世间之人，却依旧没有找到。况且，我不想再等了。”
李明靖惊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不嗔的背影。
“李明靖，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不嗔回头看了李明靖最后一眼，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的身形逐渐变大。等他停下后，已经高过旁边的教学楼了。
不嗔看着手中同样变得巨大的破天斧，轻抚斧身，低声道：“小白，看好了，我是怎样将这天劈开的。”
此时，破天斧内，破天正处于急躁不安中，疯了似的攻击将他困住的阵法。
“主人，不要这样！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不要这样，快放我出去！”
他不断地劝说不嗔，但因被阵法困在里面，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不嗔直视天空，举起破天斧。
“小白，可以叫我一声师兄吗？”
“师兄师兄！不要这样，停下，快停下！”
“嗯，我听到了，小白，乖。”不嗔似是听到了般，嘴角带笑。
“看好了。”
不嗔手持破天斧狠狠地向天空劈去。
一斧下去，原本平静的天空变得动荡不安，灰蒙蒙的云雾不停地翻滚。
又一斧下去，云雾翻滚地愈发厉害，它们聚集、下沉，天空变得阴沉压抑。
不嗔毫不退缩，又接连挥出了三斧，天地为之震颤。他头顶的云雾被驱散了一小块，露出惨淡的天空，周围汹涌的灰雾争先恐后地向那一片聚拢。
不嗔对着那片天空一连劈了九次，在第九斧劈下时，天空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一小块天空如碎了的镜子般，出现道道裂缝。很快，一片片天空的碎片落了下来，不等接触地面，便消失不见。
同时，天空也在慢慢地修补，那个洞一点点变小愈合。
破天扔下了破天斧，伸手探入洞中，阻止它的闭合，并撕扯着试图将洞扩大。
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向着破天而来，逼得他只能改扯为撑。
压力越来越大，破天浑身的骨头被压得咯吱作响。但他还是倔强的撑着，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一双似要滴血的眼中有着无尽的恨意。
渐渐地，有血从他的皮肤上渗出，没一会便染红了白色的里衣，嘀嗒着落在地上。接着，七窍也开始淌血。
破天冷笑一声，艰难地仰起头，用那双流着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缓慢而清晰道：“宁溘死以流亡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话音刚落，压力骤增，破天的身体承受不住高压瞬间炸开，化作了血雾，天空下起了血雨。
那个被劈开的洞早已修复好，天空变得更加阴沉，还带着些许暗红。
李明靖头上顶着破天的外袍，呆坐在地上，身上已被血水淋透。他整个人都木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师兄！”
一道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将李明靖唤回了神。
小白终于从阵法中冲出，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唯见漫天血雨倾盆而下。
“啊啊啊……”
小白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嘶吼，一头青丝骤然变白，身上的白袍染上血色，漆黑的眼睛闪过暗红。
“主人放心，小白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我定要破天！”
小白抬头望天，眼神坚定。
“小白，快走，我担心一会有人来了。”李明靖摇摇晃晃地来到小白身边。
尽管那股威压不是冲李明靖来的，但他还是被影响了，好在有破天的外袍，倒也没受太重的伤。
“李明靖？”小白将目光移向李明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嗯，你主人把你托付与我了，我……”
“你会遵守和主人的约定吧？找到那个人，然后斩杀！”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明靖苦笑，面露畏惧之色。
“你想反悔？”小白的脸沉了下来。
“没有！”李明靖立即道，“我只是想我们先回去，休息几天后再找。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实在坚持不住了。”说完，他小心地看着小白。
小白没再说什么，收回破天斧，抓着李明靖化作一道流光，向他的宿舍飞去。
他们刚走没一会儿，静心便赶了过来。
“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样都没成功，你果然是骗子。”
静心本就不太好的面色变得更差了，他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任由血雨浇在身上。
“师父，可以随弟子回家吗？”善水突然出现在静心面前。
“不回。”静心闭着眼迟缓道。
“师父……”善水欲要再次劝说。
“那算什么家？那是牢笼，是牢笼啊！”静心蓦然睁开眼，怒道。
善水惊愕地看着静心。
“滚！”静心重新向后仰靠，闭上眼。
“是。”
善水回到了清风观，一身道袍依旧干爽整洁，他抬头望着屋顶，迷茫道：“是牢笼吗？”
自天被破后，天地间的灰雾日益增多，且颜色越来越深，进而化为黑雾，吞噬一切。
“宁溘死以流亡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出自屈原的《离骚》，原文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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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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