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极光与永恒

“听风”的风波过去后,生活仿佛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变得更加澄澈明亮。老街的凝聚力因这次事件而空前增强,咖啡馆的生意甚至比以往更加红火。而我和沈砚的关系,也在共同抵御风雨后,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而松弛的状态。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沈砚开始做一些不寻常的准备。他会在我画画时,偶尔翻看一些旅行杂志,屏幕上停留的页面,常常是冰川、旷野和暗夜中绚烂的绿色光带。

“想去?”某天晚上,我窝在他怀里,指着屏幕上那张极光照片问道。

他低头看我,手指缠绕着我的发梢,淡淡地“嗯”了一声。

“冰岛。”他补充道,“秋天是看极光的好季节。”

我的心跳悄然加速。冰岛,那个听起来就像在世界尽头的地方,充满了孤寂与浪漫的想象。

“就我们两个?”我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就我们两个。”他确认,眼底有细碎的笑意,“把咖啡馆交给小陈一段时间。”

小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踏实可靠,足以独当一面。沈砚能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他真正开始学会“放手”,将他的秩序王国,暂时交托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在隐隐的期待中度过。我们办理签证,购置御寒的衣物,沈砚甚至悄悄恶补了摄影技巧。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他,但我能感觉到,他对这次旅行,怀抱着一种内敛的、却不容忽视的郑重。

初秋,我们踏上了前往雷克雅未克的航班。

当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机场,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了我。空气清冷纯净,视野所及是广袤的、覆盖着苔原的火山岩,色彩饱和度低得如同默片,却蕴含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

这里和桐城是如此不同。没有悬铃木,没有青石板,没有熟悉的咖啡香和街坊的问候声。只有风,无止境的风,吹过荒原,发出亘古的呼啸。

我们租了一辆车,沿着蜿蜒的一号公路环岛而行。沈砚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黑色的沙滩,奔腾的瀑布,冒着白烟的地热田,以及远处终年积雪的冰川。我们话不多,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音乐,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听,任由这片土地的寂静将我们淹没。

这种寂静,和桐城的安静不同。桐城的安静是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而这里的寂静,是宏大的,带着某种神性,让人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所有杂念,变得敬畏而专注。

我偷偷看向沈砚。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在极地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冷峻,线条清晰如刻。但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是放松的。在这里,没有复杂的人际,没有需要分辨的心音,只有最纯粹的自然和我们彼此。

有一天傍晚,我们根据极光预报,将车停在一片远离光污染的旷野。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银河像一条璀璨的钻石河流,横亘在天幕之上,壮美得令人窒息。气温很低,我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靠在车头,仰望着星空,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老公,”我啃着带来的胡萝卜条,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果哪天你突然听不见我心音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桓已久。他的异能是我们之间最奇妙的联结,却也像一件珍贵的易碎品,我偶尔会害怕失去这种独特的“听见”。

沈砚握着方向盘(即使停车了,他的手似乎也习惯性地放在上面),目光依旧落在无尽的星空上,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那我就认真听你说话。”

他的回答简单,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不是因为异能,而是因为我本身。

我忍不住继续问,带着某种执拗的试探:“那如果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情绪了呢?”如果他重新变回那个完全封闭的沈砚,我该如何自处?

这次,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我。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倒映着漫天星辰。

“那我就每天说一遍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寒冷的夜风,一字一句地撞进我的心里,“直到你听见。”

我的眼眶瞬间湿热。在这个远离尘嚣的世界尽头,他给出了我所能想到的,最郑重的承诺。

不再依赖天赋的便利,而是回归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沟通。听见,不只是用耳朵,更是用心。感受,不只是靠直觉,更是靠行动。

就在这时,天边似乎有微光开始流动,像一层淡淡的、绿色的薄纱被无形的手轻轻抖动。

“看。”沈砚轻声说。

我们屏住呼吸。

那绿色的光带越来越明显,开始只是模糊的一缕,渐渐舒展开来,在空中跳跃、舞动,变幻着形状和 intensity。它如巨大的帷幕,从天空的一角垂落,流淌着,旋转着,像一场来自宇宙深处的、无声的交响乐。

浩瀚,神秘,美得令人心旌摇曳,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紧紧握住沈砚的手,我们并肩站着,仰望着这天地间最壮丽的奇迹。

在极光最绚烂的时刻,我转过头,看着他被绿光照亮的、依旧冷峻却无比柔和的侧脸,大声说,声音带着微颤和无比的坚定:

“沈砚,我爱你!”

风很大,几乎要吹散我的声音。

但他听见了。

他侧过头,薄唇缓缓勾起一个清晰的、如同雪原上升起太阳般的笑容。那是我见过他最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充满了确定的幸福。

他俯身,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冰凉的鼻尖蹭了蹭我冻得发红的鼻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回应:

“林暖,我听见。”

“我也爱你。”

极光在天幕上无声地燃烧,见证着这世界尽头最平凡的告白,和最不平凡的回应。

我们从未说过“至死不渝”,却早已在桐城的朝暮里,在冰岛的风中,把彼此活成了呼吸本身,活成了超越言语的永恒。

风掠过旷野,带着北大西洋冰冷而纯净的气息。

我们的故事,在这片永恒的星空下,书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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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声与心跳
连载中柠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