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去领证之后,生活似乎并没有立刻掀起什么波澜。我们没有急匆匆地选日子,没有忙着通知任何人,甚至没有特意去拍登记照。它更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计划,被安放在日程表的某个角落,等待着被一个合适的时机自然而然地执行。
秋天越来越深,悬铃木的叶子大片大片地变成金黄,然后被风卷落,铺满老街。阳光变得稀薄而珍贵,带着一种清冽的暖意。
这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沈砚已经不在身边。走出卧室,闻到厨房传来煎蛋的香气。他系着那条我买的、印着蠢萌咖啡杯图案的围裙,正背对着我,动作熟练地准备早餐。
晨光透过窗户,给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毛边。这一幕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却让我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醒了?”他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松弛,“去洗漱,吃饭。”
我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他煎蛋的火候总是掌握得恰到好处,边缘焦脆,蛋黄却是溏心的。他知道我爱吃这样的。
似乎感受到我的注视,他关了火,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我呆呆的样子,他微微挑眉:“怎么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闷闷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他身体放松下来,任由我抱着,一只手还举着锅铲,怕油渍蹭到我身上。
“嗯,”他应和着,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那等会儿,去把事办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软得厉害。
“好。”我收紧手臂,同样回答得简单。
没有刻意挑选的良辰吉日,没有盛大的仪式准备,只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阳光很好的秋日早晨,我们决定去完成那第100件小事。
吃完饭,沈砚上楼换衣服。我坐在客厅等他,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紧张,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安稳。
他下来了。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衬衫,纽扣系到最上一颗,外面套了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严谨,冷峻,一丝不苟。但我知道,在那严谨之下,是怎样一颗为我变得柔软的心。
他看着我,目光在我身上扫过。我穿着一条暖杏色的羊毛连衣裙,外面搭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是他之前说我穿着“像个小太阳”的那一套。
“走吧。”他朝我伸出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稳稳地包裹住我的。
我们没有开车,就像无数次散步那样,牵着手,走在落满金黄树叶的老街上。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在我们身上跳跃着光斑。
路过的邻居看到我们,笑着打招呼:“小沈,暖暖,出去啊?”
我们笑着点头。
没有人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但这份被日常包裹的寻常,却让这一刻显得格外神圣。
民政局离老街不远,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里面人来人往,有和我们一样平静的,有难掩兴奋的,也有神色淡漠、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任务的。
我们取了号,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沈砚一直握着我的手,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
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差的那张纸,是给你后悔的机会。”
我侧过头,靠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秒都没有。”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然后,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坚冰彻底融化了,漾开一片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就像在冰岛的极光下那样。
“我知道。”他低声说,气息拂过我的皮肤,“我也是。”
轮到我们了。流程简单得超乎想象。填表,签字,按指印。工作人员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士,大概是见多了各种情侣,对我们这种过分平静的似乎有些好奇,但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只是流程化地指引着。
直到最后,需要交换戒指的环节(虽然我们早已戴上),她看着我们手上明显是一对的戒指,脸上才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当那两个红色的、薄薄的小册子递到我们手中时,我低头看着上面我们的名字并排在一起,旁边是那张我们用在绘本扉页上的、在“听风”门口拍的日常合照(沈砚勉强扯出的那个笑容,在我看来珍贵无比),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没有激动落泪,没有欣喜若狂。只是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像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驶入了法律也承认的、永恒的港湾。
“恭喜你们。”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谢谢。”我们异口同声。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依旧明媚。我低头,反复看着手里那个红色的小本子,感觉像做梦一样。
沈砚站在我身边,也看着自己手里那一本,神情有些微的恍惚。
我碰了碰他的胳膊,把小红本举到他眼前,笑嘻嘻地问:“沈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被套牢的感觉?”
他收起小红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然后转头看我,眸色深沉,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感觉……”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像是终于,把早已入住心底的人,名正言顺地写进了户口本。”
他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回家吧,沈太太。”
沈太太。
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缱绻。
“好,”我用力回握他的手,笑容在阳光下肆意绽放,“回家,沈先生。”
我们牵着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从这一刻起,再也无法分开。
纸短,情长。
我们的故事,终于落笔成章。而生活,这本厚厚的书,还有无数温暖的篇章,等待我们一起去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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