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恩人姑娘?”
任朝云看黄枝的反应,脑子转过弯来,开口追问。
黄枝把爪子收回去,坐上谈乐君的肩膀,情绪复杂地点点头:“是她,她的风格很好认,更何况我看过很多次。”
“那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去个花店怎么能摸到美术展览的,但有下落就好。”谈乐君语气欢快,高兴后又往窗外瞧,“不过,我们也去看看房子吧?说不定恩人姑娘压根儿没搬家,更省事儿!”
“有道理。”
任朝云赞同,黄枝同样不反对。
这一趟本身便是希望更大的一方,即使另一头有了收获,这边也不该落下。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不会同时眷顾双方,他们来到大门前时,遗憾地发现了门上的大锁。
无论是门面还是锁都覆了层厚灰,就连角落也结了不少蜘蛛网。此处显然已经闲置许久,无人到访,更无人居住,死气沉沉得找不出过往温暖的气息。
而那些黄枝在心中珍藏的日子,大抵也如隐没黑夜的影子,再寻不到踪迹了。
任朝云不由担忧地看黄枝,黄枝倒心情平静。
“哎呀,来之前就想到了,意料之中。”
谈乐君边活动因开车而僵硬的手腕,边对身旁二位抬抬下巴,做了总结。
“通过展览来见恩人姑娘也不错,对她的事业给予支持嘛。我们回去再商量?”
任朝云放心回神,比出一个OK手势。黄枝调整了坐姿,伸爪拍拍他,像摁下指挥按钮。
“嗯,回去吧。”
……
两行人回到化形局的时间差不多,于秋序和敖濯刚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任朝云、谈乐君与黄枝就正好从面包车上下来。
二人三妖互相打过招呼后,便熟练地围着桌子坐好,抬头看着写满内容的白板。
“这一趟下来不算白跑。我们确认了恩人姑娘不再居住于旧地址,也得知了她之后要办自己的小型艺术个展。濯哥,泡泡,你们有拍摄海报的详细信息吗?”
任朝云在白板上画了个宣传单图案,转头对花店二人组询问。
“有的。”于秋序从手机相册中找出照片,递给对方看。
“好,谢谢。”任朝云接过去,看过上面的内容后抬高声量将关键信息念出来,“恩人姑娘姓李,名字是妙年,李妙年。展览开始时间是年后,大年初十,展期为十五天,本人会在场。联系方式处写的是她助理的电话与邮箱。”
“——那么,联系上妙年姑娘也不困难。”
于秋序启唇,顺着任朝云的话说。
虽然她有过几次直接的行动,但主动发言不算多见。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目光随之落在她的身上。她常常承受这样的、集中的注视。她不受控制地咬了下唇,在确认大家流露出的仅仅是耐心与友好后又松弛下来:她并不在家中。
她继续说。
“然而,我们的目标是报恩,联系上她不是必要的,甚至有可能会起到唐突的效果。何况黄枝小姐应该还没有想好报答的方式。我个人认为,一切都得见到妙年姑娘本人后再做决策。至于联系方式,假如她因某事而更改了行程,我们可以通过她的助理来确定她的新位置。”
于秋序顺畅地把想法说完,再次观察了一番周围人的神色后,安静地等待他们的反应。
“很好!”任朝云率先给予肯定,随着她的点头,她的马尾跟着摇晃,“我也是这么想的,眼下首要做的是等待。泡泡,你好厉害啊!我和乐乐刚入职的时候只敢听,不敢多说话呢。果然,A市分局不养闲人。”
于秋序不禁被逗笑。
敖濯也轻笑,不知从哪儿变出颗薄荷糖,像前天出发时那样鼓励般塞给于秋序。
“既然如此,那时间是不是空出来了?可以办那件要紧事了吧?”
谈乐君突然面露喜色,站了起来。
任朝云没阻止他,反而也激动地拍桌子道:“没错!”
……要紧事?不清楚他们忽然打什么谜语的鲤鱼和黄鼠狼面面相觑。于秋序迟疑地左右看了看,求助地望向敖濯。
敖濯却没提供帮助,坦然和她对视几秒后,转头对黄枝说:“你也能来参加,黄枝小姐。”
什么啊!于秋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对方也会有这一面。
还好人类组没打算一直加密通话下去,他俩击掌后来到于秋序旁边,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
谈乐君鼓掌:“为了庆祝新员工泡泡,也就是于秋序的到来!”
任朝云则伸手张开五指,一下再一下,模拟放烟花:“我们将要举办迎新会!”
……
于秋序有点儿兴奋。
这种情绪于她而言是罕见的。
假如将她过往产生过的情绪做个百分比饼状图进行梳理,那么焦虑和紧张这类消极情绪占百分之七十,平静这类中性情绪占百分之十,高兴这类积极情绪占百分之十九,兴奋在其中只占剩下的百分之一。
毕竟她从小便被教育要守规矩,而兴奋是不容易控制的、过于亢奋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制造意外,不该明显地表现出来。
但于秋序还是兴奋了。
从A市分局的其他人宣布要准备迎新会后,她只要一闲下来思绪便会乱飞。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
大家……
兴致太高了。
在化形局时,于秋序便想拒绝这个提议。但任朝云连连摇头,直接当场驳回。
“我们A市分局穷是穷,迎新会还是能办的,人人有份。难不成真的拿年夜饭那顿凑合啦?”
她说完又强调。
“不会有让你为难的事情的。没有任何强制的团建活动,以吃为主,聊天为辅,你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好不好?”
于秋序并不讨厌这个活动,真要说的话心里还挺喜欢的:这也是可尝试的新事物之一。何况她的同事们都是让她感到亲近的人。因此,任朝云刚刚问完,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好。”
于是于秋序这个好就拉开了几位热情筹备的序幕。
连续三天,于秋序每次出门都能撞见聚在一起商量迎新会事宜的二人二妖(没错,黄枝小姐也在)。他们有时拿着纸笔,有时拿着彩带,有时拿着气球,而只要一转头看见她的脸,就会集体掩耳盗铃地藏到身后,望天看地吹口哨。
这情景颇叫人哭笑不得,有几次于秋序还起了捉弄的心思,特地迎着他们走来,然后被惊慌的任朝云拉着手离开。
等到饭点倒是一切如常,所有人都很镇定。敖濯的厨艺仍然发挥平稳,时不时有格外精细的菜式出现,让人一如既往地对他的时间管理摸不着头脑。
而他们选择的幸运房间大概在二楼的尽头,于秋序敏锐察觉到她往那个方向走时,有几道目光会忐忑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种感觉真是——
太新奇了。
于秋序在自己的二十四年里,承受过最多的是家人的期待。他们对她是最有可能跃龙门上岸化龙的鲤鱼这件事深信不疑,鼓励她把一切时间都投入在学习之中。她没怎么参加过聚会,她每年的生日基本也只是糊弄,甚至能过生日还是因为生日愿望能拿来许愿功成名就。
当然值得慰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妹妹于玄英会努力表达关心,交心的朋友也会给予支持。
只是于玄英年纪还太小,而朋友们也各有各的烦恼。
像A市分局这伙人所呈现出的灼热感情,是第一次在她生命中出现。
明明他们才认识几天,却那样用心地去为她筹备,思考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能接受什么,会惊喜什么。
而这仅仅是为了欢迎她的到来。
明天就是迎新会了,于秋序倒在床上,用枕头挡住脸。
他们应该没有看到她每天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吧?
……
“恭喜泡泡加入A市分局!”
任朝云领着于秋序进门,谈乐君迫不及待地拉开了礼炮。
敖濯和黄枝则站在桌子旁边,像排练好似的一齐拍手,他们头顶是欢迎横幅。
“谢谢!”
于秋序边道谢边惊讶地打量整个房间,四位的确用几天时间便将此处改头换面。鲜花、彩带与气球叫这里绚丽而多彩,墙面甚至涂画了灵动的鲤鱼,整体氛围充满了欢欣。
她听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入座,敖濯给她介绍桌上的菜肴:“其实我换菜式没有那么频繁。之所以这几天每天都不一样,是因为我们在研究你偏好什么样的口味。希望你喜欢。”
黄枝在旁抬下巴,佯装不经意道:“这观察我也有份,小骗子。”
于秋序低头看,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
“……我都喜欢,谢谢。”
这迎新会确实如任朝云所说,以吃为主,聊天为辅,流程完全不复杂。游戏仅凭自愿,主张一个随性。
五位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情绪高昂只喝饮料都喝出了微醺。
于秋序托腮,沉浸难得的情感外放里。
黄枝在她旁边捧杯子喝了口橙汁,再用纸巾擦了擦嘴巴,接着对所有人开口问:“你们是为什么来化形局工作?”
“咦,好合适迎新会的问题,我没想起来问。”
任朝云立刻回应,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她摸摸下巴,陷入回忆。
“嗯……我帮乐乐一起讲了吧。我们是发小,打小就喜欢妖怪化形相关的故事,知道化形局成立后便想着要来这里工作。虽说来了以后经历的事都蛮出乎意料的,但还是有趣居多。我很喜欢帮助妖怪。”
谈乐君补充:“我也很喜欢维持秩序。”
敖濯颔首,自觉接过了第三棒,说出了于秋序曾听过,但又有些不同的答案:“因为我想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不是条典型的龙,我做不成也不打算做龙应该做的事。我想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回忆起他一直以来的举动,于秋序侧头去看他,看他不变的白玉耳环,竟不觉得意外。
她又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没有话堵在她心里,她的喉咙没有瘀血。
“我和濯哥一样,是为了做任何我想做的。来化形局工作,是我第一件主动想做的事。”
“那真好。”
任朝云握住她的手:“很快会有第二件和第三件的。”
黄枝见此情形,勉强搭来一只爪:“……和第四件第五件。”
谈乐君拉开新的礼炮:“第六件第七件!”
然后他们一同望敖濯,暗示他赶紧接龙。
敖濯倒笑出了声,没有接下“第八件第九件”的任务。本次迎新会选取了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照得他五官都柔软。他的神色与跨年夜那晚同样温柔。
“你也感受到了吧?这里很自由。”
他说。
“你一定能做任何想做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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