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莉莉的声音仍是四平八稳的，就像完全没注意到、或者说、不在意艾薇儿的态度变化，
“我不需要你下场帮我、卷入纠纷。我也不需要你去干涉赌局结果，只是局势在变，赌局也会变。我们之间，只存在一场信息上的交易。”
“哦？”艾薇儿重新来了兴趣。
“你说，因为大家对我没信心，所以没人想押我赢。但如果他们对我有信心了呢？”
对她有了信心，那一边倒的押注形势自然会变，艾薇儿也就没了封盘的必要。
可如果艾薇儿不给她钱，大家凭什么对她有信心啊？
这就是个相互矛盾的悖论。
莉莉露出了图穷匕见的笑容，“想让大家对我有信心很简单，用不着你出马。我说过的，我不会拉你下水。这样吧，等风向变了之后，等你确认了事实，你再把信息服务费给我。”
没等艾薇儿回答，莉莉转身就走，又回到了热闹的学院大道上。
她刚才在这边看到过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好帮她补完计划。
比如，正在跟学生会成员一起维持秩序的雷——早在刚入学时，他就接到了学生会的邀请，如今已经是其中的一员。
等他身边的狗腿子散去后，莉莉就立刻凑了上去。
看到莉莉，雷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她过来干什么？
雷对于莉莉以及校门口赌约的态度是：不理会。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赌局去扶持一个没啥魔法天赋的莱恩平民，否则，那才是被克里斯牵着鼻子走了。
只要他始终贯彻“不理会”的态度，那么赌局的输赢就无关痛痒。
雷比较满意的是，入学后莉莉没有死皮赖脸地贴上来，找他要资源。
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因为莉莉真的来找他的话，雷只会当众告诉她：你搞错了，我们从来不是一伙的。
如此一来，她在学院里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但很遗憾，随着新生考核临近，她没能继续“聪明”下去——在雷看来，此时的莉莉就是来向他求援的。
雷目光淡漠，他已经做好了残忍拒绝她、并撇清关系的准备。
然而，莉莉张开嘴，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
雷平静的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在说什么？
雷完全没听懂。
莉莉停顿了一下，也不知是在等他消化信息，还是等他回复。
然后，她又说了一连串雷听不懂的内容。
“什么？”雷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准备跟莉莉说的话，只顾着问。
“没什么。”莉莉点点头，将食指放在唇间，“嘘。”
雷：？？？
他觉得他跟莉莉就像隔着一个世界壁，沟通得牛头不对马嘴，偏偏莉莉又表现得好像完成了沟通目标似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这家伙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有一点，他还真的说对了：莉莉确实完成了沟通目标！
雷没有意识到，他跟莉莉互动的场面看起来……很不一般。
莉莉说话，他在认真倾听。雷本来就是个严谨认真的人，但他平时的认真，又跟他刚刚的认真不太一样，刚才他的神情格外专注（因为听不懂），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莉莉一人。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真的不熟？又或是装作不熟，实则……
嗐，这年头谁没看过两本罗曼小说啊！
就连雷的那些“自己人”都开始怀疑了：雷本来就不是那种情感外露的性格，很少跟他们聊自己的个人感情和私事。两人……未必没有可能！
莉莉正要“低调”离开，见有人用复杂的表情盯着自己看，她就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嗨。”
那人下意识地抬手回应，“嗨。”
但他心里却越发古怪：他跟莉莉从未打过照面，她为什么要用这么熟悉的语气跟自己打招？
除非，雷向莉莉介绍过他，他对莉莉来说算是熟人……
那人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了恍然，“你跟雷……”
莉莉像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连忙左看右看，发现自己“不小心”引起了太多关注，慌忙摆手道：“我跟雷不熟！”
唯恐这话不够有说服力，她继续说：“我怕无法通过新生考核，所以才过来找雷帮忙，但他拒绝我了！真的！”
如果没看到两人的互动，莉莉的“借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雷就是这样的人。
但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再看莉莉欲盖弥彰的反应……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判断。
两人的关系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这也很好理解。一来，两人身份不匹配。二来，雷搞不好想找机会坑克里斯一把。
雷从他朋友以及周围的人的态度中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我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不对，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嗯嗯，雷说得对！”莉莉立刻附和道。
雷的脸有点黑，“你不要附和我！”
现在他确定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好的……呃，不好！”莉莉开始跟雷“唱反调”。
但放在当前语境下，又好像进一步证明了她在看雷的眼色行事。
莉莉似乎反应过来了，自己无论正说反说都会给雷带来麻烦。她垂下头，低声说：“我先走了。”
雷的那些朋友都默默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雷在心中呐喊：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掉！
莉莉不把事情解释清楚，这黑锅他就背定了！
可强硬地将人拽住，也不是雷的风格。而且拽住后，又该怎么解释？
雷在脑海中组织了半天的措辞，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一不小心就会形成【解释就是掩饰】的反效果。
他一耽搁，莉莉已经扬长而去。
……
“八卦！惊天大八卦！执政官之子与平民少女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跨越身份的爱恋，这也太浪漫了……”
“你们不要这么恋爱脑行不行？雷又不是什么单纯少年。之前那个莱恩出身的魔法师叛出新联邦，搞得那边很丢脸。而雷拿捏住莉莉后，就会出现莱恩人叛出莱恩王国的戏码，那丢脸的就变成莱恩了。”
“啊？雷在欺骗无辜少女的感情？这就有点过分了！他看着挺可靠的，我都不知道原来他是这种人……”
“你别老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他们没你这么天真。莉莉真的不知道雷对她的利用吗？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机会。”
有人为雷和莉莉脑补出了旷世绝恋，也有人更倾向于阴谋论。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雷和莉莉被绑定在了一起。
各种各样的八卦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学院，挤在艾薇儿面前下注的人排成了长队……
入学后屡登八卦中心的莉莉受到的关注更多了。入夜后，她才终于摆脱了其他人的视线，找了个无人处跟艾薇儿接上了头。
“我有个问题，你一开始跟雷说了什么，才能让他那么认真地听你说话？”
莉莉耸了耸肩，“我骂了他一顿。用我们那边的方言。他听不懂，就只能认真听了。”
艾薇儿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把眼泪笑出来了，“莉莉，你可真是个人才……”
莉莉的操作，她全都看在眼里。当时雷的表情可太精彩了！他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用【闲聊口吻】骂人。
笑了一会儿，艾薇儿又渐渐收敛笑容，换上了严肃的口吻：
“你在借势，既借了雷的势，也借了我的势。但我得提醒你，没有实力，这就只是小聪明。因为你本质上仍一无所有。”
雷和莉莉并不是真的“关系密切”，她需要倚仗的还是艾薇儿给的金币。如果艾薇儿爽约，莉莉自导自演的这场戏就会破产，新生考核仍会是她的终局。
说着，艾薇儿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你比较有趣的份上，我愿意捞你一回。”
反正是莉莉自己搅浑了这趟水，别人不会想到，她的钱是艾薇儿给的。这对艾薇儿来说，就没有了“卷入漩涡”的最大风险。
她爽快地丢了一个钱袋过去，“说好的十金币，不用数了。”
“谢谢。”莉莉接过钱袋，打开一数，里面只有九个金币，九个银币。
莉莉默默抬头看她。
艾薇儿振振有词，“这是熊皮钱袋，价值远超一个银币，我这是折价卖给你了！”
莉莉果断把里面的钱都倒了出来，揣进自己的兜里，再把钱袋还给艾薇儿，显然是想把那一个银币换回来。
已完成的交易，哪有退回的道理？
艾薇儿痛心疾首，“莉莉啊，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我跟外面那些奸商不一样，我不想赚你钱，只想为你考虑。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用熊皮钱袋更合理。”
莉莉也是相当诚恳，“罗尔同学，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怕你太信任我了。跟我没啥瓜葛的雷都被我拖下水了，如果我用了你售卖的钱袋，我担心会不小心影响到你……”
艾薇儿听得眼皮直跳。
这家伙的潜台词是：你不怕哪天像雷一样，强行被我扯上关系，那你就卖给我吧！
看在莉莉还算聪明有趣的份上，艾薇儿愿意给出一笔“初步投资”，但她确实不想跟现在的莉莉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
只有“金钱交易”、不留物证，这样更安全。
“既然这是你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莉莉作势要将钱袋收起来。
艾薇儿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将钱袋抢了回来，又塞了一枚银币过去，“开个玩笑。你现在手头紧，还是别大手大脚比较好。”
交易终于达成。两人齐刷刷地朝对方露齿一笑。
“呵呵。”
“呵呵。”
彼此间的信任关系，可以说是相当脆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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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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