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日。
第一门就是理论考核。
本届新生四百余人，鱼贯进入各个教室，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有点紧张。
有机会在理论考核中拿满分并赚取学分的，只有极个别人。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随便应付。导师会从他们的回答中评估他们的水平。
这跟实战考核是一样的道理。你可以提前选好“对手”，你可以觉得，这一学分稳拿了，但你摆烂试试？导师会教你做人的。
有些较为严格的导师，甚至会在两场考核结束后才确定收为学生的具体名单。哪怕之前有过初步意向，可两门考核不合心意，导师也会“退货”的。
卷子在导师的风系魔法的操控下，自然地悬浮在每个学员的面前。
莉莉将面前的卷子取了下来，摊在桌上。
这种卷子的材质并非普通纸张，而是一种魔法卷轴，可以监测作弊行为。
没有人能在这种监测下作弊。或者说，你若有作弊的实力，其实考满分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莉莉按照以前的应试习惯，先把所有的题目都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数了：
百分之五十的题目，属于入学后学院教过的基础；
百分之二十的内容，是课上导师提过的拓展，但并未强求他们掌握；
再有百分之三十，则是随机拓展。
莉莉估算了一下：按部就班地答题，她应该能拿个五六十分，运气好的话，可能有六七十分。
这样的成绩放在第一学院，不说是烂泥扶不上墙吧，却也是最平庸的那一批，导师都不会多看一眼！
第一学院的竞争，就是这么激烈。学院的考核不断，就是为了一层层地优胜劣汰。
莉莉握着笔，盯着眼前的卷子发呆。
其他学员都在奋笔疾书了，考试刚开始就被难住的，整个考场只有她一人。
监考导师注意到了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是这一届的“风云人物”，起码平民出身的学员，没有人的名气比得上她（名声好坏姑且不论），导师或多或少听说过她的事情。
她做的那些事情，有人说是胆大包天，也有人认为是勇气可嘉。导师其实不在乎，也不会去管。可她没实力，那就只能让人摇头了。魔法学院，【魔法】才是根本。
莉莉没去管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自然不是被第一题难住了，她只是在纠结：是稳拿五六十分比较好，还是剑走偏锋地答题比较好？
是的，有些题，莉莉记得“标准答案”是什么，但她有不一样的理解。
当然，这些“理解”源于现代世界的理念，她也没实验过在这个世界是否同样有效。
两个发展方向不同的世界，可能存在【底层逻辑】的区别，轻风术的成功拓展万一只是个偶然呢？那她的理解就是一派胡言。
甚至于说，就算她的“理解”行得通，可阅卷的导师无法理解她的理解，那她的成绩也会相当惨不忍睹。
是当一个最平庸的学员，还是赌一把？
莉莉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果决。
她本来就不准备靠理论考核拿学分，拿个五六十分的成绩也不会有导师青睐她，既然如此，赌了！
万一她的理解在这个世界也行得通，万一正好有导师欣赏她与众不同的理解，她就赚了！
莉莉刷刷地在魔法卷轴上书写了起来。
有导师不经意地从她身边经过，顺便瞄了一眼她的答题情况。
【若你只掌握了一个水箭术，如何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
这一题的标准答案是，掌握水箭转向等的拓展技巧，趁人不备，突袭对手的要害。
莉莉回答：血液也是水，考虑调动对方的血液作为水箭术的施法“材料”。血液在对方的体内化作箭矢射出，不死也残。
【学习冰冻术的关键是什么？】
这一题的标准答案是，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水元素亲和力，且在学习冰冻术的过程中，需要屏蔽自己与其他元素精灵的感知，将自身与水元素的感应拉到极致，水方可蜕变为冰。
在这个世界的观念中，冰属性是水属性达到极致后产生的蜕变。所以，冰系魔法的学习门槛很高。包括莉莉在内的很多学员，只能学个理论，无法真正完成施法。
可在莉莉看来，冰、水蒸气不就是水的固液气三态变化么？九年义务教育告诉她，这只涉及到了物理变化，水的本质没变！不涉及本质变化的魔法，转化起来应该是最轻松的。
于是莉莉回答：我们不该将冰系魔法搞得太复杂。施法过程中注意水的凝固点，水元素亲和力一般的魔法师也可完成施法。
看到她的回答，导师的嘴角都在抽搐：乍一看去，她写得头头是道，可仔细一看，这都是些啥啊！
不愧是刚拿到卷子就开始发呆的人，只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那导师看了两眼就走开了，他怕看多了会造成信息污染。
……
一个昏暗的房间内，随处可见的标本和骷髅让这里显得格外阴森。时不时响起的沙沙声响，仿佛有怪物在四处游弋，也像是一种瘆人的啃噬声。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外面的光线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将先前的诡谲感驱散得一干二净。
在正常的光影下，这好像就是个正常的魔法实验室，空间比感觉中更大，只是东西多了点、乱了点，让宽敞的场地都变得有些逼仄。
可那个坐在桌前、穿着魔法袍的佝偻身影，一接触到正常的光线，就像被烈日炙烤的吸血鬼，发出了一阵惨嚎声，“我的实验！我的实验又失败了！”
被他按住的那只魔兽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它身上的皮毛、血肉就开始迅速消散，眨眼间只剩下了一副骨骼。
“亚伦·路易斯！”踹门进来的人发出了一声怒吼，“你想死吗？”
佝偻身影——也就是亚伦，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一下子没了声音。
亚伦露出了一张不修边幅的苍老的脸，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女士，“校长，您专程来此，有何贵干？我的实验正在关键阶段，有点心急了……”
没错，眼前这位正是第一魔法学院的校长艾玛女士，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传奇魔法师。
亚伦倒也不是什么黑魔法师，他是第一学院的高级导师。
不过他怵艾玛女士也是真的，不是怵她卓绝的实力，怵的是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
用亚伦的话说就是：自从艾玛成了校长，第一学院的学风都变得暴力了许多。
喏，看到艾玛手上那根与她差不多高的魔法杖了吗？
她会不会用这魔法杖施法，亚伦不确定。多数情况下，她会用它捶人，物理意义上的捶人。
就比如现在——
艾玛抄起魔法杖，哐哐地抽向亚伦的后背。
“还在这儿跟我装蒜呢？我为什么来找你，你不知道吗？”
“今年再不带学生，再不履行教学职责，你高级导师的称号就会被取消，一应福利配给连降两级，这间实验室也会被收回！”
她已经让人通知亚伦好几回了，但这家伙一直装死，否则她才懒得亲自上门拿人。
亚伦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极力争辩：“校长，你不能这么绝情啊！学校有规定，当导师正在进行重要的研究时，可以免去当年的教学任务！”
艾玛女士冷笑连连，“但期限是两年。若取得公认的突破性的进展，可以继续延期。可你多久没进展了？”
亚伦就说：“没关系。我以前的成果够多，我啃老本总行了吧？”
“你已经啃完了！现在这就是最后通牒！”
无论亚伦怎么逃窜，艾玛的魔法杖总能刁钻地落在他身上，且完全没碰到实验室里的其他器物。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亚伦佝偻的脊背渐渐被打直了，白发白须的苍老面庞都变得年轻，就是因为长时间没打理，显得有些沧桑。
艾玛这才收了手，冷哼一声，“还有，你才几岁，别在我面前装老头子。不然我看到一次抽你一次！”
亚伦三十七岁，对于高级导师来说，他其实很年轻。
他说他以前的成果够多，这也不是吹牛。当年的他就是魔法创新研究领域的天才，三十岁时就被破格提升为高级导师。有人说，他是年轻一代中最有希望晋升为传奇魔法师的。
可在那之后，他就开始研究时间魔法，然后彻底沉寂。整整七年，没有再拿出任何有用的成果。
以前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拜入他的门下，他不收。现在嘛，谁嫌弃谁，还真的不好说。一个废掉的天才，毫无价值。
七年没管他，是学院给他的优待，但他该从自己的死胡同中走出来了。
亚伦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背，忍不住嘀咕道：“我装老头子总比你一把年纪装嫩好吧？”
艾玛女士的魔法杖再次蠢蠢欲动，“你再说一遍？”
亚伦立刻认怂，“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这就是实验时间魔法的小小后遗症。而且老爷爷的形象不是显得德高望重么？”
艾玛没好气地说：“你那不是时间魔法，你那只是四不像的抽取气血与生命力的魔法，别在自己身上乱试。”
然后，她抬手一招，铺天盖地的卷子朝亚伦飞了过去，差点将他淹没。
“好了，你的新工作就从阅卷开始吧。正好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学员人选。”
亚伦脸都绿了。被艾玛爆锤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没这么难看过。
“尊敬的校长大人，您竟然让一个最具创造性的大脑去批阅这些毫无价值、毫无营养的卷子，这是在浪费生命！我就是死……”
艾玛默默举起了魔法杖：那你就去死好了。
亚伦闭嘴了。
艾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天才也好，刺头也罢，魔法杖面前，众生平等。
亚伦苦着脸，一目十行地审起了卷子。
“垃圾。”
这卷子他给了九十分。
“呵，精雕细琢的垃圾。”
这卷子他给了满分。
“……”
亚伦给出的分数都是准确的，而在大部分人眼中，能拿九十分以上的，绝对是新生中的佼佼者了！
但他的评价同样出自真心：都是些照本宣科的东西，不是垃圾是什么？
所以他才不乐意干这种没有意义的工作，所以他才不乐意收学生。他需要的不是“百科全书”，满分也毫无意义。
可这时，亚伦飞快翻阅卷子的手突然顿住了。
他在某一张卷子上浪费的时间已经超过前面所有卷子的批阅时间总和。
“什么乱七八糟的……”亚伦笑了起来，“但还有点意思。”
说是这么说，可他打分时却没手下留情，给出了阅卷以来的最低分：三十二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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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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