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生去省政府参加了国资委的会议回来，司机开车送他回单位，坐车内等着道闸放行的时候，无意中正好将顾晓华和德芬在单位大门口说话的一幕看在眼里。
他一双利眼，只瞄了下，就看出来德芬跟顾晓华关系匪浅。车子进了大门，他回头，又见德芬双眼盈盈，泪光点点，在顾晓华离开后她还看着大门好久，一副恋恋不舍模样，忍不住皱眉头。
顾晓华不是喜欢自己女儿娴雅吗？他们两个人不是在谈恋爱吗？娴雅知不知道顾晓华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这个事儿？
带着一大堆疑问，回到家里，张娴雅正窝在沙发上看一本时尚杂志。
张德生瞄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装作随意的问道：“娴雅啊，你和顾晓华的关系最近怎么样了？”
张德生的老婆朱洁丽已做好了晚饭，看他回来，就把饭菜摆上桌，稀奇道：“老头子今天怎么突然一回家就想起了问这事儿？”
张娴雅头也没抬，懒懒地回：“爸，干嘛呀？我跟他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呗。不过他呀，最近似乎开了点窍，好听的话也会说了，不像以前那么又蠢又笨。”
说到这里，她脸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好似想起了些跟顾晓华在一起的开心事情。
朱洁丽看女儿这个样子，望着丈夫取笑道：“咱女儿这回怕是真的陷进去了哟！”
一家三口围桌而食。
张德生端起饭碗，一边夹菜吃饭，一边问女儿道：“那你知道他身边还有其他女性朋友么？”
老婆和女儿两个都是一愕。
张娴雅夹菜的手顿住，看向张德生，“我哪知道他有没有其他女性朋友？我又没跟他在一起工作——不是，爸，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张娴雅一度是很自信自己已把顾晓华那个老实男人牢牢抓在了手心里。
比起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学毕业的城里男人，她对顾晓华很满意。
相亲好几回了，每次都被男方以她学历低没工作为由拒绝了，心里郁闷得要死。
上过大学了不起么？我是嫁给你当老婆，给你生孩子，又不是要跟你研究学术！未必只有文化程度高的女人才能给你们生得出儿子吗？
顾晓华待她好，很听她的话，又是大学毕业生，他长得也不差。就是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农村出来的。正是因此，张娴雅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城里男人，所以每次顾晓华流露出想要正式见她父母的意思，她都打岔略过去了。她不甘心啊。
她是城里土生土长的，找个农村男人……实在不甘心啊，这多丢人，别说其他老同学了，就是玲玲也要笑话死她。
但是此时冷不丁听到父亲问起顾晓华是否还有女性朋友，张娴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难道老实男人也不老实？
她看着父亲，等着答案。
张德生往后靠了靠，淡淡地说道：“我今天回单位的时候看到有个姑娘来找顾晓华。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挺年轻，看两人举止，她似乎跟顾晓华的关系不一般呐。”
张娴雅的五官大气，浓眉大眼的，此时眉毛皱成一团，“年轻姑娘么……”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那次在宿舍楼里见到的来找顾晓华的那个女人。
她看着顾晓华的时候，眼里放着光。
但是当时顾晓华说那是他的堂妹啊。
难道还有其他女人也找他了？他这么受欢迎的么？
张娴雅的怔然和失落模样让张德生了然于胸，瞥了眼女儿，继续说道：“你要是确实对顾晓华有意思，我和你妈是不会反对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嫁人了，但是我们不会让你嫁到农村去。这顾晓华虽说是个大学生，文化高，但他毕竟是个农村人，做我家的上门女婿也不算委屈了他。”
朱洁丽也是一个意思，问女儿道：“怎么样？娴雅，是不是就是他了？”
撇开出身问题不说，朱洁丽对顾晓华也很中意。
那小伙子精神，工作上又是个踏实肯干的，在同事中的口碑不错，关键是他对娴雅很迁就。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是个农村人，若非如此，就娴雅和他在公开场合那么高调地耍朋友，她肯定早就叫顾晓华来家里谈谈了。
哎，都怪女儿自己不争气呀。当初她要是好好把书读出来，人也沉稳点，也不至于落到要找个农村男人当丈夫的地步。
娴雅的婚事，她做母亲的最是着急呀。
就说这次五一节，自己想尽办法把老同学王淼一家子约出来一同去旅游，就想着让娴雅跟王淼儿子有机会待几天。
这种方式听说比干巴巴的坐在一桌上相亲好，这方式受年轻人喜欢，可以让他们年轻人在几天的接触中多了解对方，从而不会为了一面之识的粗浅认识就断然否定掉这个人。
王淼那个儿子，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人长得有些普通，个子也不高。可人家工作稳定，是公务员，比国企职工还好。国企职工端的是铁饭碗，人端的可是金饭碗啊。这种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自己跟王淼又是中专的同学，上学的时候玩得很好，比其他不靠谱的亲家好多了。
只可惜，靠谱的家庭养出来的儿子眼界自然高，一得知娴雅只要高中文化，没考上大学，也没出去工作，立刻对娴雅不太感兴趣了。
偏偏，娴雅还嫌弃对方长得矮，面相不好看，说王淼那儿子配她，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听这话，真是心脏病都要急发了！
能怎么办呢？
如今就只看这个顾晓华了。
张娴雅还在犹豫不决。
朱洁丽见状，便道：“如果喜欢他，那就早点定下来吧。小伙子人才不错，动作慢了，就会被别的姑娘先下手为强了。你放心，爸妈肯定不会让你嫁到农村去吃苦受罪。一切由爸妈来给你想办法，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别看张娴雅平时大方活泼，遇到这种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一样露出小女人的扭捏心态。
就见她撇了下嘴，语气酸酸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早点定下来吗？以他的条件，放在农村，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的，有回我还亲眼看到有个女人不辞辛劳地跑来省城找他呢。只是，他对我虽好，可我跟他委婉地提了下倒插门的事，他好像不太乐意呢。”
说着话，举着筷子在几盘菜里夹来挑去，毫无胃口。
夫妻俩对视一眼，明了，娴雅是真相中那个顾晓华了，只是她担心对方不愿意做上门女婿。
“这样，娴雅，明天你叫晓华到家里来吃晚饭，让爸妈跟他谈谈。”张德生一锤定音。
张娴雅毫无生气的回了个哦字，饭吃了一半就怏怏地进了自己卧室再没出来过。
不知道她是气愤于顾晓华同其他女人走得近，还是对两人的婚事并不报什么期望。
朱洁丽看她把房门关得死死的，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地同丈夫讲：“你怎么突然对娴雅的婚事急了？之前好几次我着急给娴雅找对象，你都叫我不要慌啊，还说我看人的眼光不行，娴雅的婚事你自心中有数，要给她寻个大丈夫来着。”
张德生微微一叹，神色黯然起来，“今天一天我同李长志都在省政府开会，再一次讨论了国企改革的事情，上面要求加大力度推进各单位的改革进程，尽快拿出方案来，企业必须要减员增效。我有一种感觉，机械厂恐怕要动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手术了，已经逃避不了了。”
李长志是机械厂的厂长，张德生是机械厂分管生产的副厂长。生产跟效益挂钩，他去开会，理所当然。
朱洁丽不觉停了手中的活儿，也黯然叹了口气，“我看新闻，国家现在大力鼓吹企业进行体制改革，只是不知道到底好还是不好。我们年轻那会儿，走资本主义是要被批判的，如今却要主动跟资本结合……”
“是啊，上面说不改革不行。这铁饭碗端得太久，导致企业的生产效率不高，效益不好，所以必须要砸了，不砸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还要用铁手腕、铁面孔、铁心肠去砸。”
“啊？那会不会引起动荡啊？”朱洁丽吃了一惊。
“动荡肯定是有的，但是有国家有党在上面撑着，天不会塌了的。”
张德生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将她的手捉住，拍了拍手背，“我的年纪也快到了，上面又在催改革进度。趁着现在在厂里我还有点说话的权利，我就寻思着把娴雅弄进厂里顶了你的班。那个顾晓华是个可靠的人选，及早让娴雅跟他定下来，退休前我在背后再推他一把，到时候改革之后，他就能在新制度下的机械厂里站稳脚跟，日后娴雅的生活也就有保障了。不然娴雅一直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难道还真的让我们两个老骨头一直养着她不成？”
朱洁丽却是呆了呆：“让我提前退了么？可我才四十出头啊，不工作的话，我待在家里好无聊。”
张德生：“退了不好么？提前退休，工资照发，虽然少些，但你就可以全身心照顾我们父女了啊。再说，主动办理提前退休，总比到时候强制你下岗、厂内待业、放长假好听啊。而且你想想，如果娴雅和顾晓华尽早定下来了，不出两年，他们就会生孩子。到时候你带孙子都忙不赢呢，还有时间发呆无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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