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柳想了想莴苣姑娘的故事，又想了想墓贼的诗歌，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位自称夜莺的少女十分危险。
并不是少女本身危险，而是跟在她身后，即将发生一系列的事情，李相柳没空被卷进去。
他扫了一眼丢在地上的绳梯，由华贵的丝线编织而成，十分结实。
要是李相柳猜得没错，这捆绳梯是不知名的王子为了让夜莺逃出高塔，每日带给她一根丝线，让夜莺编织出一张绳梯，抛下……将夜莺养大的女巫。
绳梯还在，夜莺的长发还在，现在女巫还没发现，但不久之后，女巫不仅会发现夜莺与王子私会的事情，还弄瞎了王子的眼睛。
在夜莺说完后，李相柳停了很久，“你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有一个养母。”夜莺淡淡地说，她的头轻轻靠在窗边，眸光从窗外挪到阿晴的身上。
“她……”李相柳想问她去哪了？
话还没出口，夜莺就说：“她失踪了，我要去找她回来。”
这个“她”马上变成了“啊？”
“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我的母亲可能会受伤和生病。”夜莺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就像你们一样。我太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了。”
李相柳想拒绝的嘴巴闭上了，不过他欲言又止，任谁都能看出他在纠结。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夜莺说，她走到床边，挑起阿晴一缕白发，又分出自己一缕金发，将两束头发相互缠绕起来，“你看。”
她轻轻吟唱道：“……月圆之夜，漆黑之影，雷鸣大作，狂风大起，而你，最英勇无惧的战士啊，闯过漫漫长夜与深海，在礁石上迎来日出。”
夜莺歌声一起，金色的长发便倏然亮起柔和的光芒。金色的光芒分出一缕曦光，沿着两人相互缠绕的头发前行。
光芒没入阿晴体内，让她尚且有些急促的呼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
待光芒淡去，歌声停滞，阿晴安稳地睡了过去。
李相柳坐不住了，他爬过去摸了摸阿晴的额，又摸了摸阿晴的脖子，发现还有些低热的体温到现在已经完全退烧了。
李相柳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惊疑道：“你……”
夜莺十分自然地接过他的话头，“你需要我。”她握住阿晴的手，哪怕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自若，但谈及危险时，仍泄出一丝紧张，“我不会变成你的累赘，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以抛弃我，我绝不会怨恨你。”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相柳将对方不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应下，但李相柳松了口，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事到如今，李相柳如实相告：“我们要去白雪王国，一路艰险，时间紧迫。明天我就会离开迷路森林，进入白雪王国的冰原。虽然非常感激你治好了阿晴，但我只能带你离开森林，再远的路……”他顿了顿，“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不要跟着我们。”
虽然夜莺称女巫失踪了，但并不代表就不用被死王子追杀了。
老实说，要不是墓贼这个插曲，李相柳能在高塔上休息一夜已经是奢侈了。也正是墓贼这个插曲，李相柳才醒悟盟军首领那句话‘先想想阿晴’的分量。
或许他需要一个人照顾阿晴，而夜莺正好是这个合适人选，但明天他就要赶到白雪王国境内。
明天他就要觐见传说中的白雪女王，真正开始自己的使命。
除此之外，李相柳兴致缺缺。
夜莺……会拖慢他的行程。
夜莺用淡蓝色的眼眸瞥了李相柳一眼，平静的表情不见任何意外，她垂下眼睑，淡淡地应道：“我知道了。”
她扫开头发，拉开屏风挡在长椅和木床之间。李相柳识相地退后，重新躺到长椅上。
“睡吧。”夜莺说。
她吹灭了油灯。明亮的高塔突然陷入一片昏暗，屏风后传出夜莺疲乏的声音，“高塔上很安全。”
安全……吗？
李相柳出神地凝视着窗外的夜幕，天空悬挂的星河正如夜莺所画的油画般美丽，可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枯燥。
真正吸引他的是在窗台上摇曳的暗影。
大树军团们伸长了枝干，把一簇树枝递进了塔里。月亮照出树叶的影子，让它徜徉在月光之中。
他不免回想起国王阳台上的影子。
在蝉鸣和大树的鼾声中，李相柳逐渐闭上了眼睛，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深夜，一只手攀上高塔窗台，紧接着一道黑影落在窗台上，李相柳倏然睁开了眼皮。
黑暗中，李相柳与黑影四目相对。
墓贼冲李相柳灿烂一笑，露出的白牙令月亮也会黯然失色，“嘿！我最真诚的朋友！”
下一秒，李相柳出现在窗边，二话不说把墓贼踹下去。
“冷静点！冷静点！南方佬！嘿！”墓贼边扒拉着窗户，边抱着李相柳的小腿不撒手，“我们是朋友啊！我干什么了！昨晚在驿站还好好的！我可是请你喝过酒，吃过肉！”
见李相柳越踹越狠，墓贼急了，大喊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扯你女儿被子了！”
此时，李相柳才揪起墓贼的领子，阴森森地凑近道：“原来你知道啊？”
墓贼趁机小步小步挪进塔里，讨好道：“别生气嘛，我最真诚的朋友。我这不是怕你死在迷路森林里，特地跑进来带你出去嘛！”
“迷路森林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说得头头是道，直到他哎呦一声，被夜莺的头发绊倒，啃了满嘴的头发，吓得他哇的一声跳起来，惊恐地乱跳乱叫，“这是什么东西！”
墓贼瞪圆了眼睛，颤巍巍地指着李相柳，鬼叫道：“你杀人啦！你杀人啦！还把头发收集到这里来，你变态！”
李相柳赶紧堵住墓贼的嘴巴，“小声点！”他看了一眼屏风，“你给我闭嘴！”
屏风后马上传出夜莺的声音，“怎么了？”
墓贼含糊不清地说：“还有受害者？！”
他扭过头去，只见一位美丽的少女披着淡黄色的披肩，提着油灯从屏风后走出，微弱的灯火照亮了她身后的金色长……
墓贼的尖叫声马上卡在了喉咙。
金色的长发拖到光洁的脚踝，他顺着头发的走向往下看去，一直看到自己的手掌压着满手发丝。
墓贼难以置信地抓起一把头发扯了扯，马上招来对方一眼略带警示意味的横睐。
“这是谁？”夜莺问。
墓贼一骨碌站起来，马上搂过李相柳的肩膀，灿烂笑道：“我是他的好兄弟！我们是最真诚的朋友！”
李相柳弹开墓贼的手，简单易懂，“别来沾边。”
“可你把我拉进塔里了啊？”墓贼一脸‘我已经洞悉了你’，自信满满地说：“虽然你把我吊在树上，但你又把我放下来了，你一定担心我跟着你进入迷路森林遇到危险对不对？！”
“虽然你刚刚要把我踹下去，但你只是不好意思伸手拉我上来是不是？”墓贼陶醉地说：“噢！我最真诚的朋友，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李相柳：……
“你朋友……”夜莺抬眼看李相柳。
李相柳揉了揉眉心，“怎么？”
夜莺斟酌一下，说，“挺像你的。”她转过身去，打算放下油灯重新睡觉，忽而一顿，用余光瞥着李相柳，语调扬了扬，说，“女儿？”
李相柳解释道：“邻家小妹的关系，被误会了懒得澄清。”
很明显，这个被懒得澄清的人就是墓贼。他听到李相柳的说法，受伤地捂住胸膛，后退一步，仿佛被李相柳伤透心了。
“噢……”
“嘘！”夜莺用食指按住嘴唇，示意两人噤声。
李相柳对墓贼浮夸的演技实在忍无可忍，他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拖到窗边，恶狠狠地说：“再吵把你扔下去。”
威胁很奏效，毕竟李相柳一只手就能把他拖在地上滑行。
墓贼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李相柳，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对自己嘴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夜晚再次沉入寂静。夜莺重新睡了回去，而李相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坐上窗台，背靠窗框，看着快要落下的月亮，轻轻开口，“你的金子？”
你那价值连城的皇冠和千金难换的珠宝呢？
总不能全被人家偷走了吧？
李相柳瞥了墓贼一眼，后者正缩在窗下，蜷缩在他的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墓贼仍穿着脏兮兮的麻衣，本就乌黑的脸面经过半天的奔波又沾了一点新鲜的泥土。鸡窝似的脑门顶着一小撮苔藓，但不妨碍他抱着破旧的铁锹睡得格外香甜。
迷糊中，墓贼靠着本能把长椅上的薄被扯下裹到自己身上。
李相柳凝视泛白的地平线，一望无际的绿意铺到视野的尽头。当他回看过去的路时，淡淡的黑烟从半空升起。
他眯了眯眼睛，“我叫李相柳。”
墓贼睡得比猪还死。
李相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叫什么南方佬。”
大家圣诞节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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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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