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蒋丽华捏了刹车,把自行车一歪。
“下来吧。”
后车座上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头发有些黄,背着芭比娃娃印花的粉书包。
小小的谭玥跳下来,说了声“拜拜”,脚步轻快地走进幼儿园大门。
谭玥之前在“小树苗”幼儿园上学。那里院落宽阔,游乐设施五花八门,有栋二层小楼,还有一个能容纳所有中班小朋友的睡眠区,谭玥午休就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
前一阵儿爆发流感,“小树苗”人口密度大,一大半的小孩被传染,谭玥在家打针吃药,治好了之后也一直没去上学。等到该上大班的时候,家长就给换了现在这个“小彩虹”幼儿园。
“小彩虹”规模不大,但胜在环境温馨宜人,园长和老师和蔼可亲,教导有方。
谭玥十分要强,从前她是班里最积极的小孩,换了幼儿园她也承往日之风,攒够了十个小红花,今天是老师给大家兑换奖品的日子。
晨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落在彩色地垫上。二十个小滑头整整齐齐坐在凳子上,澄澈的大眼睛齐刷刷盯着老师,桌面下的小脚丫却不安稳地晃来晃去。朵朵老师站在教室前方,她平和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稚嫩的脸庞,微微点头,手掌合握。
“看来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举行我们一周一次的颁奖仪式!”
小朋友们热烈回应:“老师!我有五个!”“老师!我想要棒棒糖!”“蜡笔!”“老师!”一声高过一声。
朵朵老师拍手叫停:“好啦小朋友们!今天我们的奖品是‘神奇的橡皮’,神奇在哪里呢?老师现在就给大家展示。”
蓝色的丹麦曲奇饼干盒里装着二十个形状各异的橡皮,小猫、小花、小飞机……
“我们按照小红花的数量,从多到少,依次站好,一个一个来拿,好不好?”
谭玥不是最多的,伸脖远远瞧着,目光锁定了一个地球形状的球型橡皮。幸好轮到她的时候还没人带走这块橡皮,她立刻抓在手里。
刚转身,排在后面的徐佳佳拽着谭玥的衣袖,声调不高却透着严肃:“你不能拿这个!”
谭玥转头跟徐佳佳对视:“为什么?”
“因为这是沈澜的,你不能拿。”
“这是我先拿的,怎么就成他的了?”
徐佳佳胳膊抱在胸前,一副大人模样,一字一顿道:“蓝色就是沈澜的。”
谭玥眉头紧皱,嘴巴高高撅起:“我不管!老师说的按顺序拿,这就是我的!”
谭玥说完就跺脚走远了,回到自己的位置,“砰”一声坐下来,拿起笔袋,“唰”地拉开,把“地球”放进去,又打开书包,将笔袋藏进隐秘的夹层里。
沈澜是谁?
“大家好,我叫沈澜。我最喜欢的游戏是拼图,我最喜欢的动画片是《奥特曼》,我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因为我名字里有个‘蓝’,所以我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的。”
幼儿园的小孩懵懵懂懂,像一颗颗刚发芽的种子,他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当他们抬起头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湛蓝的天空,还有一根高高挺立的种子芽,他的茎叶舒展开来,骄傲地迎接着阳光的沐浴。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就是“沈澜”。
沈澜年纪虽小,却很有主见。他说话时总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是选择座位还是制作手工,他都有自己的想法。小朋友们也会天真地维护这颗最厉害的种子,包括他的话。
谭玥不一样,她是蒲公英的种子。她轻盈地飘在空中,像一把小小的降落伞,一阵风吹过,她就在这片土地着陆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她一直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户外活动时间,小朋友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冲出教室,迅速占领了园中的游乐设施。
谭玥来这一周了,只有第一天坐过秋千,之后每次都抢不到,今天也是。
秋千上坐着一个熟人,是徐佳佳。就差一步啊!一步!
谭玥嘴角向下撇着,眼睁睁看着徐佳佳把秋千让给了姗姗来迟的沈澜,周围一圈人争着抢着要帮他推。谭玥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不甘,她的双手攥成拳头,气冲冲地回了教室。
朵朵老师望着教室后面失落的小小身影,仿佛她周围的世界都变得灰暗了。
她走近谭玥,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得像春天的细雨:“玥玥,老师有个困难需要你帮忙。园长不知道秋千的高度适不适合所有小朋友。你是幼儿园里面个子最小的,今天午休的时候你帮老师检查一下可以吗?”
谭玥抬起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她用力地点点头:“我愿意帮助你!朵朵老师!”
整个幼儿园都沉浸在安静的午休时光里。小朋友们分成男女两个房间,大家蜷缩在大通铺上,睡得香甜。只有谭玥悄悄地走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一直想玩的秋千,抓着两边的绳子,轻轻坐下来,脚尖点地,慢慢荡起来。正午的阳光刺眼,她闭上双眼,扬起头,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等玩累了,谭玥心满意足地回到教室,又遇到朵朵老师,朵朵老师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来到朵朵老师的房间。
“玥玥,今天老师给你的任务是咱们俩的秘密,谁都不能说哦。”
“嗯嗯!我记住啦!”
“好,玥玥真乖。午休还有一段时间,你在老师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谭玥想,朵朵老师真的像花儿一样,她笑起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亮亮的。
傍晚,幼儿园的老师会打开电视机。熟悉的主题曲响起,一个个专注的小脸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变轻了。每当奥特曼出现时,有的人就会模仿奥特曼的动作,嘴里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有一天,大家像往常一样拖着凳子坐在电视机前,等待奥特曼出现。
一声清亮的嗓音响起:“老师!我想看《小鲤鱼历险记》。”
小朋友们纷纷回头看谭玥,但她的神情异常坚定。大家又看看沈澜,他没出声,于是大家都没反对。
朵朵老师回答:“好啊!咱们看了这么久《奥特曼》,换个动画片看看也好。大家不要着急哦,等老师找一找。”
谭玥听到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一集“小鲤鱼”结束,小朋友们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讨论着自己喜欢哪个角色。
谭玥坐在人群中,偷偷观察着沈澜的脸色。就在这时,沈澜突然扭过头,目光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谭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课堂上,老师站在黑板前,给大家示范如何画“我心中的家”。小朋友们一个一个低着头认真画画。
高尚宇坐不住,见同桌杜好正在画房子,便悄悄伸出手,抬了抬她的凳子。杜好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可高尚宇没罢休,继续抬她凳子玩,杜好身子一晃,原本平直的线歪出一段。
杜好小声警告:“别动我凳子!”
男孩恍若未闻,笑嘻嘻地继续捣蛋。
杜好气得小脸通红。
谭玥目睹了这一幕,拿笔戳了一下高尚宇,厉声厉色地说:“哎!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了。”
高尚宇撇撇嘴,总算消停下来。
下课后,杜好看着自己这幅有瑕疵的画,郁郁寡欢。
谭玥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凑过来看了一阵儿,跟杜好说:“没事!我帮你补几笔。”
说完谭玥就拿起彩笔,两三笔把屋顶上的天线改成了烟囱。
杜好看着修补好的画,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你好厉害!”
杜好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送给谭玥。
谭玥今天特别高兴,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觉得自己像一个小英雄。
午餐时间到!食堂里弥漫着香喷喷的气味,今天有小朋友们最爱吃的鸡块。
高尚宇拿起一个鸡块,对旁边的男孩周鑫说:“这我能吃二十个!”
谭玥和杜好恰巧路过,谭玥听闻后,放下盘子,坐他对面说:“切!我能吃三十个!”
高尚宇不服:“谁信啊!你吹牛!”
于是,“小彩虹”幼儿园第一届“大胃王争霸赛”拉开帷幕。
两人飞快地往嘴里塞鸡块,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然而比赛进行到一半,谭玥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她站起身,一手扶桌子,另一手捂脖子,想咳却咳不出来。
旁边的杜好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高尚宇还在对面狂吃。
这时,沈澜从迅速站起来,跑到谭玥身后用力拍打她的背,但是没有什么效果。他又去找食堂的叔叔来帮忙。
谭玥总算咳出了卡在喉咙里的鸡块,脸色恢复正常。
人群散去后,谭玥别扭地站在沈澜面前,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澜听了,嘴角微微上扬,挺起胸膛,双手叉腰,自信又老成地说道:“这还用问吗?英雄总是在关键时刻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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