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的门在身后合上，将一室墨香与暖意轻轻关住。傍晚的寒意重新包裹上来，叶栖迟却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她怀里抱着那本江逾帮她挑的、带有细致星图插画的诗集，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两人并肩走在被残雪勾勒出边沿的寂静小巷里，脚步都不自觉地放得很慢。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斑驳的雪地上。谁都没有说话，一种舒适的静谧弥漫在空气中，只听得见踩在雪上发出的轻微“咯吱”声。
叶栖迟偷偷用余光打量江逾。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侧脸在夕照下显得异常柔和，那本厚重的天文图册被他妥帖地夹在臂弯。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并没有转头，只是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冷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柔几分，在这安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叶栖迟摇摇头，发梢扫过围巾：“不冷。”心里却想，就算冷，此刻也感觉不到了。
走到巷口，再往前就是熙攘的主街，与方才旧书店的静谧恍如两个世界。江逾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叶栖迟连忙说，“又不远，而且天还没黑透。”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个下午。
江逾看着她，没有坚持，只是说：“好。那……路上小心。”
“嗯。”叶栖迟点点头，脚下却像生了根，没有移动。她有很多话想说，想说谢谢他的书，想说这个下午她很开心，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轻飘。
江逾也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她因寒冷而微红的鼻尖上，然后又移向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某种深沉而克制的东西在流动，像冰封河面下涌动着的暖流。
忽然，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帮她将滑落到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带着室外空气的微凉，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和脸颊的皮肤。
那一瞬间，叶栖迟感觉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世界只剩下他指尖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和随之而来、席卷全身的滚烫。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滞住了。
江逾的动作很快，做完这个举动后，他的手便迅速收回，重新插回口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但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闪烁了一下的目光，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头发乱了。”他低声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
叶栖迟的脸颊彻底烧了起来，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雪地靴，小小地“嗯”了一声。
“快回去吧。”江逾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稳，但细听之下，还是能辨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温柔。
“好……明天见。”叶栖迟终于抬起头，鼓足勇气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书，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小跑而去。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让他看见自己烧得通红的满脸和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跑到宿舍楼下，她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微微喘息，心却像擂鼓一样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耳廓和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微凉又灼热的奇异触感。
而巷口，江逾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抱着书跑远的纤细背影消失在转角，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碰过她发丝和脸颊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独自一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但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这个考完试后的傍晚，没有喧闹的庆祝，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旧书店的静谧，并肩走过的雪巷，和一个轻得如同雪花飘落、却重重敲在心上的动作。
有些弦，无需拨弄，已自有回声在寂静中久久回荡。
【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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