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知道?”白念棠艰涩道。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江勖低声道,“你的童年,你的过往——我错过了十八年,不想再遗漏了。”
“好。”在经过几乎半个世纪长的沉默后,白念棠调整好呼吸,将往事娓娓道来。
车内暖风溶溶,江勖听完白念棠的叙述,周遭的气场冷得惊人。
“只是未遂,”白念棠拍拍江勖的大腿,示意他回神,“他都没有碰到我,就被我踢了一脚。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说不定也和我踢的那一脚有关系。”
“但是他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江勖咬牙,脸部肌肉无可抑制地震颤着,为什么白念棠一开始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回避他的试探,似乎都有了答案,“而且除了你,他还对好几个孩子下了毒手。”
“现在的法律,最多判他二十年。”江勖捏着指骨,那粗粝的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这太便宜他了。”
江勖盯着车标,沉思了十秒,突然笑了,笑容极度森冷,让人背脊泛上凉意。
彼时的白念棠,并不理解那笑容背后的寒意。
一个月后,在开庭的前一周,白辉以先天性心脏病为由,提出取保候审。
按理说,像白辉这样罪证确凿的犯人,是不会被批准取保候审的。
但是白辉却偏偏被放了出来。
三天后,白辉便被发现因心脏病突发,死于住处。
白辉的母亲申请死亡调查,但调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这不过是单纯的因心脏病发作、错过抢救时间而导致的意外死亡而已。
最终,白辉的骨灰被他的母亲带走,死了唯一的儿子,白辉的母亲也没了年轻时小三逼宫的气焰,在白辉死后不到一个月,也撒手人寰。
白尚还病着,不可能给小三上位的后妈收尸,白辉生前欠了上亿的赌债,沾亲带故的都怕惹上麻烦,得知消息后,个个都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领居报了警,遗体被公家送去火化,那骨灰盒子无人认领,放了许久,被扫地阿姨扫到下水道去了。
在白辉母子死后,夏桐翻出白家族谱,把白辉和其母的名字划掉,只留下了白尚。
而在白尚的下面,排行第一的名字,依旧是白念棠。
夏桐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白念棠都是他们的孩子。
如果白念棠想知道他真实的身世,随时可以问他们,他们知无不言。
白念棠踌躇许久,最终没有问出口。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没有精力去探寻更多。
他想缓一缓,起码等自己研究生的论文写完后,再去叩问真相。
白尚在icu里呆了一个月,被转移到普通病房里。
经此一遭,就算他的病好了,也不大可能像以往那样,全身心扑在公司上了。
在出icu病房的第一天,白尚把白念棠叫到跟前。
他递给白念棠一张a4纸,标题赫然是粗黑的“遗嘱”两个大字。
“这是我事先写好的遗嘱。”白尚的头光秃秃的,零星遍布着花白的发茬。
在这份遗嘱里,白尚将自己持有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的一半赠予妻子夏桐,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由三个孩子平分。
其余的财产,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分配。
“这份遗嘱,一年前做肺癌手术,我一看那手术知情协议,说我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当天我就写好了这份遗嘱。”白尚咳嗽了两声,那声音沙哑无比,刮擦神经,让人听了就头皮发麻。
“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白尚看着白念棠,面上的肌肉放松了,像凋落的花朵一般向外舒展,“我知道你不喜欢经商,但是你弟弟妹妹太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白念棠眨眨眼,透明的水珠滚落:“我不辛苦。”
“再为公司挺一段时间——之后的工作,我会让你弟弟接手,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但不要太拼命,不管科研结果怎么样,家里永远少不了那份吃穿,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
白尚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摸了摸白念棠丝绸一般的墨发,“我听说江家那孩子帮了你不少,如果你也喜欢他,爸爸也不会反对。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吧。”
白念棠的心脏被柔软的海浪包裹,他握着父亲苍老如树皮的手,悔恨淹没了他,呼吸滞涩,只剩眼眶烟熏火燎过那样刺痛酸辣。
在父亲出事的前一个月,他忙着做实验,忽视了江勖,也忽视了家人。
他为了逃避压力的风暴,把自己缩进壳内,自以为谋得了一方安宁,殊不知光阴似箭,一眨眼,青春已逝,时不待人。
从病房里出来,白念棠打了一个寒战。
此时已是十一月末,寒风如刀,割得人脸颊刺痛。
江勖站在医院门口等他,见他出来,把搓热的手放在白念棠的脸上:“叔叔怎么样了?”
“精神还不错,医生说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白念棠勾起嘴角,把江勖的手扒拉下来。
江勖牵着白念棠往外走:“那你毕业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要继续读博。”白念棠说,“公司以后由白烨管,他的性格开朗,比我适合做管理层。”
江勖点了点头,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时光如水,马上就到了年末,在白尚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公司的几个采购商蠢蠢欲动,私下收取贿赂,中饱私囊。
萨林出的好几批货都被检测出质量不过关,一时间,股价又往下坠崖——尤其是董事长重病、大公子并非亲生的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无疑加重了股民的悲观情绪。
白念棠目前是公司的全权代理人,他一边要写论文做毕设,一边要处理公司内外事务,两边连轴转,简直忙成陀螺。
这一次收取贿赂的是执行总裁,对于这个级别的人事变动,公司必须召集董事会裁决。
白念棠长桌的尽头,一项项地念出执行总裁的罪状。
执行总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alpha,他听着“乱搞ao关系”的罪状,抬高眉头,冷笑道:“白大少,据我所知,你也不是董事长亲生的吧,说不定你也是乱搞ao关系的产物,也好意思说别人?”
此话一出,全场肃静。
所有的董事都看向白念棠——那张过分年轻、漂亮、光洁而细腻的脸,像放在博物馆里展览的玉雕,和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半分的相似,给人一种跑错片场的违和感。
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张脸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淡而矜持的,像是戴上一张脱不下来的面具,他们从未在那种脸上看过一丝一毫的笑容。
但是此时,这张脸笑了,刹那间如初桃凌雪盛开,静水为落花扰动,荡出一池涟漪,当真是妙不可言。
那alpha也愣住了——被超过感官阈值的美貌震撼,大体就是如此的反应。
白念棠站起身,保镖心领神会,按住那alpha的肩膀。
白念棠把手表往上推了一寸,走到那alpha面前,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alpha的脸上瞬间浮现红痕。
“还有一点——侮辱上级。”
白念棠甩了甩手腕,施施然落了座。
保镖把执行总裁的嘴捂住,将人拖离了现场。
诸位董事心有戚戚,收回目光。
白辉把dna鉴定书满公司地乱撒,消息泄露已成定局,白念棠用钢笔点了点桌面,示意各位董事回神:“我知道公司里有一些风言风语,如果有人对我的身份有所质疑,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所有人放缓呼吸,没有人敢接话。
白念棠笑了:“看来没有。这次召开董事大会,除了处理部分高管受贿,还有一件关乎到公司发展的大事。”
“这件事,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
“经过洽谈,中昀国际将和萨林科技达成战略性合作,共建车规级芯片联合实验室,共享认证资质,本公司产能将优先服务中昀国际生产线。”
“中昀国际将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10的标价,以定向增发的形式购买我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票。”白念棠的目光在董事脸上环顾一圈,“我父亲出售百分之五的股票,剩下这百分之十五,诸位可以自行商量。”
“高于市场价的百分之十——”一位相对年轻的股东震惊到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您确定中昀国际没有坑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做亏本买卖?”
“话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董事长出了意外,我们公司的股价才跌了,其实高于百分之十才是股价的正常值嘛。”另一位董事摸了摸胡茬,“中昀国际还是商业信誉的。那我出售我手里的百分之五。”
其余董事沉默了。
在萨林科技股价暴跌的今天,这个消息不亚于一剂强心剂——只要两家公司合作的消息放出去,萨林科技的股票将会暴涨。
只是,为什么中昀国际要和萨林科技达成如此深度的合作呢?以中昀国际数千亿的体量,买下整个萨林也是绰绰有余的。
好像这一场合作——只是单纯地想要拉萨林科技一把一样。
董事会开了两个小时,最终以全票通过了两家公司的战略合作计划。
白念棠已经能想到周一时股价会如何飙升了——马上就到年底了,财务报表做得漂亮些,也算给了父母一个交代。
“那就这样决定了,祝愿诸位新年快乐。”
白念棠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与此同时,警方传来好消息——造谣生事的幕后黑手已经被查出来了,正是他的同学于文东,pdf和视频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他没有能力买大量的营销号黑白念棠,因此警方还需要继续调查。
于文东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并起诉,经此一遭,八成会留下案底,以后想进大单位,便难如登天了。
白念棠回到家,打开手机,看到了江勖的微信——
“我爸妈想见你,明天中午你可不可以去我就吃个午饭?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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