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操作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凝滞。
映入陆凛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五官依旧精致得如同雕刻，皮肤是长期待在室内不见阳光的冷白，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那双抬起的眼睛，颜色是极浅的琥珀色，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属于科学家的纯粹冷静。
沈知微。
时隔数年，再次面对面。
不是在军校的训练场，不是在那个充满失败标记记忆的实验舱，而是在这弥漫着他冰冷信息素的实验室里，以这样一种突兀且对立的方式。
陆凛周身那本就压抑着的硝烟铁锈味信息素，几乎是在看清沈知微面容的瞬间，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被侵入领地、遭遇同等级对手时的本能反应。
狂暴、灼热，带着战场硝烟与金属锈蚀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向实验室中央席卷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沈知微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冲击，他没有任何退缩，周身那冷冽的□□味信息素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骤然荡漾开来，随即以一种更为内敛、却同样强横的姿态，稳稳地固守住他周身的一方空间！
冷冽的□□，对上灼热的硝烟铁锈。
两股同样属于顶级Alpha的、充满攻击性与掌控欲的信息素，在这间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里，悍然对撞！
“嗡——！！！”
没有巨响，却仿佛有无形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实验台上一些轻小的器皿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声响。
空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疯狂交织、撕扯、相互侵蚀！一边是燃烧的战场，带着毁灭与暴烈；一边是绝对零度的实验室，带着剥离生命情感的冷酷。
这是Alpha之间最原始、最直接的较量，无关体术，无关智力，是烙印在基因深处的、对支配权的争夺。
陆凛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心脏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沈知微的信息素，比他记忆中更加冰冷，也更加凝练，那□□的气息仿佛能穿透一切防御，直抵神经中枢，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寒意。
而他自己那充满攻击性的硝烟味，则在对方的冰冷压迫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沈知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冷静，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陆凛的信息素，比军校时期更加厚重，那铁锈的味道里，掺杂了更多现实的血与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防线。
这剧烈的、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对抗，瞬间触发了研究院内部最高级别的安全机制。
“警告！A-07核心实验区检测到超高强度信息素冲突！信息素过载！信息素过载！”
“自动启动一级警戒！全楼通道封锁！启动紧急通风与中和系统！”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楼层，甚至透过厚重的墙壁传遍整栋大楼！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实验室内部映照得一片诡谲！原本畅通的合金大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轰然闭合、锁死！
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发出更大的嗡鸣，强力抽吸着空气中失控的信息素，同时喷射出特制的信息素中和剂雾霾！
“头儿！”周铭和其他队员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迅速靠拢，形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他们虽然大多是Beta，对信息素的感知不如Alpha敏锐，但此刻空气中那两股如同实质般对撞的压迫感，依旧让他们感到呼吸困难，心悸不已。
实验室内部，一些需要稳定环境的仪器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信息素风暴和警报干扰，发出了错误的提示音。
培养舱中的淡蓝色液体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涟漪。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两人，却仿佛对周遭的混乱充耳不闻。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陆凛盯着沈知微，一步步向前，靴子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紧绷的弦上。
他的声音因为信息素的激荡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沈知微首席，刑侦总队特案组，调查‘腺体盗窃连环凶杀案’。现在，请你配合调查。”
沈知微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色的长袍在红色警报灯的映照下，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依旧从容。
面对陆凛的逼近和质问，沈知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双冷静得可怕的浅琥珀色眸子，回视着陆凛，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如同他周身的信息素一样冰冷：
“根据《国家生物基因安全条例》及研究院内部保密协议，我所负责的项目涉及最高机密，未经最高委员会及研究院院长联合签署的许可，任何人无权调查，包括刑侦部门。”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无权？”陆凛在距离沈知微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足以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冷冽信息素的压迫，也足以让对方无法忽视自己身上沾染的、从昨夜现场带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合成信息素的味道。
“九条人命！九个被切除腺体的Alpha！现场留下的合成信息素，信号源直指你的实验室！沈知微，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最高机密’，能凌驾于九条人命之上？！”
陆凛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意。硝烟铁锈的信息素随着他的情绪再次暴涨，试图冲破那冷冽□□的封锁。
沈知微周身的信息素也随之凝实，如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将那灼热暴烈的气息牢牢挡在外面。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Alpha傲气的动作。
“陆警官，证据呢？” 他淡淡地问，目光扫过陆凛和他身后的队员，
“仅凭一个未经最终确认的信号源指向？还是凭你此刻……这充满个人情绪的‘嗅觉’判断？”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而冷酷。
“在我的律师和研究院法务部到场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也不会允许你们触碰这里的任何设备与数据。”
沈知微说完，不再看陆凛，而是转身，重新面向那个巨大的培养舱，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操作起来，似乎是在紧急保存或转移某些数据。
他完全无视了身后虎视眈眈的特案组，无视了依旧在疯狂闪烁的警报和弥漫在空气中、激烈对抗的两种信息素，将自己沉浸回了他的科研世界。
这种彻头彻尾的、基于规则和自身地位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陆凛感到愤怒。
个人情绪？
陆凛的指节捏得发白。
是的，他无法否认，在嗅到那合成信息素底层熟悉的冰冷□□味时，在再次看到沈知微这张脸时，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如同沉渣泛起，搅动了他的心绪。
但那绝不是影响他判断的理由！
眼前的沈知微，冷静、强大、傲慢，且深不可测。他站在科学的制高点上，用规则和机密作为盾牌，将一切质疑隔绝在外。
这片属于他的实验室，这片弥漫着他冰冷信息素的领域，仿佛成了一个绝对的禁区。
而陆凛，正带着一身从血腥现场沾染的硝烟与疑问，强行闯入了这片禁区。
对峙，并未因警报的嘶鸣和中和剂的弥漫而结束，反而在这无声的僵持中，变得更加凶险。
线索指向这里，沈知微就在这里。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那冰冷的合成信息素，与这九个被切除的腺体，究竟有何关联？
陆凛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定器，牢牢钉在沈知微那看似单薄、却仿佛蕴藏着巨大秘密的背影上。
这场突袭，注定无法轻易落幕。而信息素的对抗，仅仅是这场较量揭开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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