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释槐沉默了好一会儿。
电话那头的小屁孩委屈到了极致,怕吵到别人睡觉又不敢哭大声,只能干憋着把脸埋进被子里小声呜呜咽咽。
“这就哭了?”陆释槐笑道。
蓝桉懵了两秒,后来才反应过来陆释槐在嘲笑他。
“哭又怎么了?我未成年,还是个omega……”蓝桉喃喃道。
“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未成年,也是omega,怎么没见别人家的孩子哭?”陆释槐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像故意的。
蓝桉一愣。
又是别人家的孩子,什么都是别人家孩子。
“那你找别人家的孩子聊天去,我不聊了!”蓝桉嚷嚷完,挂断了电话。
空阔的房间里,很暗,很黑,小灯的白光亮得刺眼,阴森又恐怖。
“沙盘疗法……”
床头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蓝桉坐在插座上的小灯旁,手里拿着的正是他过年时买的心理学读物。
来来回回翻了好多遍,书角破旧,纸页都泛了黄。
没用没用!
哐当一声响,书被砸了出去,撞到书桌又落在地面上。
“呜……”
蓝桉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哭,却又不敢出声。
他不是故意的……
往常读的,背的,自我调节的方法多得数不胜数,可一到关键时刻全都化为一堆没用的废物,废物!
没用,根本就没用……
他会把复杂的语句由高级化简为白话结合知识写入小说治愈别人,可他帮不了自己,他会烦,会焦虑。
他会烦工作,烦学习,烦作业烦成绩。
他会疯掉的,他真的会疯掉的……
陆释槐继续打他的第三次电话,对方还是没接。
意识到自己玩大了,无奈之下又有些手无足措。
陆释槐:【生气了?】
陆释槐:【我就开个玩笑】
陆释槐:【蓝桉?】
陆释槐:【安安?】
蓝桉还是没回。
他只能继续拨打电话。
手机震动惹得人烦躁,蓝桉想砸,后来又想起自己只有这么一部手机了,欲罢不能只能干憋着,越憋越委屈,越憋越生气。
气哭了!
干脆接了电话。
两人均为沉默。
“我好想杀了她……”蓝桉委屈到了极点。
陆释槐:“……”
他深呼了一口气,“给你讲个故事?”
蓝桉焉焉的:“什么?”
陆释槐轻笑,起身回床边躺下,手机被放在脸旁,挨得很近。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他的声音很清冷,听着让人刚起来的火气都灭了一大半,“八岁那年,小陆跟着父母去看望小因,她们来到一个村子,环境还算好的村子。”
蓝桉微愣。
“那个时候的小因还抱着个牙都还没长出来的小屁孩,她见到小陆和他父母时非常开心,连忙将人请进屋内泡好茶。”
“大过年的屋子里并不热闹,只有小因抱着刚满四个月的宝宝在家里招呼各种亲戚,客人,刚送走一波,下一波又来,忙来忙去也见有没人帮忙。”
“后来小陆的父母问小因宝宝叫什么名字,小因说,小名叫安安,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意思。”
“那时候的小陆非常内向敏感,他不喜欢跟其他孩子玩,也不爱热闹,只能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喝着茶,听着大人们聊天。”
“后来,小因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而她的哭声正好吸引了小陆的注意力。”
“打住——”蓝桉已经不哭了,只是声音还带着沙哑:“小因是,我妈妈?”
陆释槐没什么情绪嗯了声。
“她为什么哭?”蓝桉不解。
陆释槐轻笑了声:“因为你妈妈为了把你生出来,把她的嫁妆、最值钱的首饰都当了呀。”
蓝桉脸上表情都没有了。”
意识到他可能在想什么,陆释槐继续煽火,“她还当众抱着你朝我母亲跪下呢,拜托她想办法救救你,不要让你父亲把你过继了。”
蓝桉还是没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久到陆释槐以为他睡着了而试探性的喊了声:“安安?”
蓝桉终于反应过来了,“嗯?”
“拿别人**说话不太好,所以我在这向她道个歉,但前提是你要知道,你的母亲虽然怨你,但她仍旧爱你。”
啪的一声,眼泪顺着睫毛滑落到手背上绽开来。
“可我……没做错什么啊……”蓝桉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只是来到了这个世上。
“我也没做错什么,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路边?”陆释槐嗤笑,像是在自嘲。
他确实没做错什么,可是在外流浪的几个月让他觉得自己有罪,他犯了弥天大罪,就是不知罪在何处,他被人笑,被人嫌弃被人讽刺辱骂。
所有人都背对着他,而他的背面永远都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流言蜚语。
“安安。”陆释槐又喊。
“在那个封建还要走计生年代,女性和omega的地位真的很低很低,在发展不算好的农村里,不管是女a还是女b,很多人怀孕时都提前买通医生,一但查出怀上的是女婴,立刻打掉。”
“可是,那个时候,真的以为是个男生就安全了么?”
陆释槐顿了几秒,空出来给蓝桉思考。
“他们会在婴儿满一个月时抱去给那些所谓的神婆算命,简称送命,一但算出未来可能会分化成omega,轻的送走,重的浸死。”
蓝桉呼吸都停止了。
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人类的残忍。
“你家有四个小孩,姐姐被送走了,但她活了下来,你能在同一个家庭中活到十五岁,这说明什么?”陆释槐问。
说明什么?
陆因舍不得。
绝大部分母亲都不会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肉就这么离去了。
她们甚至会疯掉。
“为什么她过年只带你一个人来我家?”
蓝桉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一道软绵绵的嗓音响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陆释槐哼笑:“因为我被算出将来会分化成omega呀。”
蓝桉瞪大了眼睛。
“所以他们把我扔掉了呀。”
他们不要omega,所以他们把那个四五岁,还在上幼儿园的亲骨肉带到外省去扔掉。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震耳欲聋,末声后,是从上而下,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的雨滴。
愿上帝庇护每一条无辜的生命,因为无人有罪,他们生来合理。
蓝桉连忙挪下床去关窗。
捡起地上的书本放回书架上,又重新爬上床把自己蜷缩起来。
这次轮到蓝桉不知道回答什么了。
他只能说:“你别这样。”
陆释槐不解,“我哪样了?”
蓝桉张了张口,喉结滚动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没必要揭开自己的伤疤去治愈一个不值得的人。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蓝桉低喃,假装生气了,身体却逐渐柔软下来,最终倒在枕头边上。
陆释槐嗯了声:“那不说这个了。”
“礼物估计明天到了,记得签收。”他说。
蓝桉昏昏欲睡的神经瞬间被挑了起来,“嗯?”
他连忙把手机从被窝外拿进来,“你说啥?”
陆释槐笑了,手动了动,扯过被子盖住腰腹,“三等奖的礼物。”
蓝桉一愣。
“这都有啊……”他有些失落,“我都觉得丢脸……”
“我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陆释槐想了想,“期末往上爬个二三十名。”
话毕,蓝桉啊了声,“好难啊……”
二三十名诶……
“数学多做对两道选择题都不止十名了。”陆释槐说。
蓝桉呜了声,声音像小兽幼崽似的,张牙舞爪。
陆释槐拿起手机滑下来看了眼。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
“还不睡觉?”陆释槐问。
那边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安安?”
还是没声。
睡着了。
陆释槐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哭不哭,我当时那么惨都没哭呢。”
没有回应。
也许在安慰自己,又或者是电话那头的蓝桉。
他喃喃完,叹了口气,认命般将电话挂掉,放到一旁充电,拉开被子躺下。
.
隔日,生物钟掐着六点醒,蓝桉迷糊着意识翻身起床,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意识到今天是周六,又重新到头睡了回去。
一分钟后,又炸毛似的弹起来。
昨晚被陆因骂了然后给陆释槐打了电话然后陆释槐给他讲故事然后他听着听着睡着了。
睡着了……
又睡着了!
蓝桉连忙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微信语音通话显示才一个小时多。
蓝桉松了口气。
还好挂掉了。
他划了几下屏幕,给对方发了个早安。
让他没想到的是,陆释槐也回了个早安。
【?你怎么这么早?】
陆释槐:【?你怎么这么早?】
【我是学生啊】
陆释槐:【我要上班啊】
【你周六日不是放假吗?】
陆释槐:【你周六日不也是放假吗?】
蓝桉:“……”
聊不下去一点……
【继续睡了,再见!】
陆释槐:【哦】
再次醒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多了,蓝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拿起床头边上的手机开始开密码。
陆释槐给他发了张截图。
快递的截图,还顺带把名字电话号码都一并发他了。
【?啥?】
那边估计在摸鱼,回得很快。
陆释槐:【礼物啊】
【?真的吗?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动画表情]
陆释槐乐了,直接给他甩语音。
“你拿回来看看不就好了?”
蓝桉没动,最终给他敲了个好字。
界面中还有陆释槐的名字与电话号码。
陆亦槐。
原来是这个亦。
蓝桉将食指指尖抵在手机屏幕上描了一瞬。
陆亦槐。
至于陆释槐这三个字,是在去广州玩的那天晚上陆释槐叫他自己去拿电脑时发现的。
打开柜子时瞅见了张明信片,内容忘了,估计是即将送给谁的祝福语吧,与蓝桉的不同,上边结尾语用了个破折号。
——陆释槐赠
不是,家人们谁懂啊(熬夜是必须的),然后跟你们分享一下今天的快乐,我不是三开的吗哈哈哈,然后:
隔壁那本:傅总!夫人他跟人跑了!
这本:那你找别人家的孩子聊天去!
隔壁那本:天凉了,该让林氏破产了。
这本:还没成年。
隔壁那本:一天做一晚一晚八次。
这本:我觉得你很温柔。
隔壁那本:你个混蛋!禽兽!不要脸!
知道我这本为什么更的慢了吗,纯爱战神应声倒地[爱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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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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