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关头，惦记得居然还是这点东西。
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袋缺了根弦。
学徒们站在大堂一侧，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不知道这位眼生的来客在搞什么名堂。
盖娅手里头还拿着刚从药柜里头取出来的竺葵，一时都忘了要去帮黎乔打包，目光在黎乔和贺冬之间缓慢地来回移动。
还在黎乔移目来瞧时，给她递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
黎乔轻轻吸了口气，一边以眼神示意盖娅快去打包，别在这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一边告诉贺冬稍微等她一会儿，勉强控制住了当前的局面。
视线瞟过贺冬手里头拎着的东西，黎乔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昨日“牺牲”在爆炸里头的番茄和蛋，当时她还心疼了好一阵呢。
盖娅虽然不是长期坐在柜台后头当柜员的，但她从小在药馆里头长大，对药馆里的活计都相当熟练，很快便手脚麻利地将黎乔要的竺葵打包完毕，递到她的手里。
黎乔一手接过竺葵，一手举起光脑就要付钱，却被盖娅拦下。
盖娅佯怒道：“这点东西本就不值几个钱。你这般行径，是要同我生分了不成？”
黎乔抬手按下盖娅来拦的手，无奈道：“正是不想同你们生分，才要一码归一码把账理清楚。再加上你刚才不是说要把药馆的账好好理清楚，理出个章程来，那这笔账你要怎么记呢？”
盖娅一时间被她问住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要骂她诡辩的时候，却发现黎乔已然眼疾手快地把账付了，恨恨道：“你一贯牙尖嘴利，我是说不过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冒出个能在嘴皮子上和你抗衡的人来。”
黎乔不和她辩，理了理她红得快要燃烧起来的头发，帮她把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像先前那样无声地安抚这位炸毛的大小姐。
盖娅的脾气一贯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她也不舍得当真同黎乔生气，转瞬之间又拉着黎乔要她保证以后多来这找她玩。
而在一旁看着的其他学徒们则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
——
等到出了药馆的门，黎乔望见贺冬因刚才爆炸沾上灰尘皱皱巴巴的衣裳，部分地方甚至还因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而磨破露出了线头，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贺冬顺着黎乔的视线望去，一下子明白过来，黎乔这笑分明是**裸的嘲笑。
他好气又好笑，盯着线头唏嘘道：“昨日废了一件大衣、一件斗篷，今日又废了这一身，从前我哪能想到这衣服竟也能成为快消品。”
自地球时代以来，制衣技术几番更新换代，暂且抛开价格不谈，贺冬一直都不偏爱那类华而不实的衣服，穿衣风格也是以轻便舒适为主。
这两天穿的这身都是来南柯星后简单添置的，虽说质量一般，但他也没想到竟能阵亡得这般轻易。
“你也不想想这两天都碰着几回事故了，”黎乔往不远处努一努嘴，“喏，前头刚好有一家卖衣服的，方便你现在就去买几身，你手里的东西我帮你拎就是了。不是说去买生活物品么，怎么买了这些回来？”
贺冬被她自然而然的家常感整得有些不太自在，掩饰一般地轻咳了一声，一边将手里头的东西递给黎乔，一边解释道：“昨天你不是没吃上番茄么，恰好这回在超市里瞧见了，便零零碎碎地买了一些。”
“也算是…给你赔罪。”
黎乔讶然抬头，恰巧撞进贺冬的眸子里。与先前虚伪的彬彬有礼不同，这一回她竟在对方的眼睛里头看到了些微不自在。
贺冬遏制住要偏去目光的**，慢慢道：“这两日我属实是麻烦你良多，其实我一直都欠你一句正式的谢谢和抱歉。”
黎乔确实受的起贺冬这一句感谢与抱歉。
她的目光顺着袋子缓缓向下，落在了其中圆润可爱的番茄果实上。
相较于她在地上城区买的那个，这一个显然要更干瘪黯淡一些，不及昨天那一个精致饱满。
但在地下城区，最多也就只能买到这种了。
在很大一部分人生存都成为困难的前提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多花一点钱来买这样一些性价比不高的蔬果呢？
这一点商家再清楚不过。
黎乔抬起头，在贺冬疑惑的目光里主动对上他的眼睛，语调清淡：“倘若再教你选择一次，你还会做出和先前一样的决定么？”
贺冬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还是会的，”黎乔替他回答，“你或许会将计划做得更周全一点再行动，你或许会让自己再游刃有余一点，但你还是会去医院，还是会…盯上我。”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所以不必道歉，也不必道谢了，没必要的。”
黎乔在望着贺冬的时候，贺冬同样在望着黎乔，望进她清泠泠的眼眸中。
他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往前头买衣服去了。
黎乔没有目送他离去。
她一手拎着竺葵，一手拎着从贺冬手里接过的番茄、青菜等，在并不温暖的模拟日光下，望着碧空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道男音在旁边响起，黎乔循声望去，是先前见过的那位翁陵。
他显然不知道黎乔已经从盖娅那头得知了他的姓名，在黎乔面前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叫翁陵，我们刚刚见过的。”
单从外表上来看，翁陵其实并不像个混迹于灰色地带的，反而更像一个商人，文质彬彬的。
这时候黎乔忽然想起来，方才贺冬就提到了在爆炸开始前碰见了这位。
没来由的，黎乔笃定先头的这一场动静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事实的确如此。
翁陵注意到黎乔的视线看过来，继续道：“方才我和一些朋友交流感情，一个不小心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实在是不好意思……”
黎乔不耐烦听他说这一番客套话，对“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更是有些应激，因而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我记得您，但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翁陵对黎乔有些冒犯的态度并不着恼：“原是我太过唐突，但事关我手下兄弟们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厚颜一回。”
“瑞恩大师店里头的药剂效果相当好，我昨儿也是亲身体验了一回，不知可否商量一下，每月供给我们一批治疗类药剂？至于价钱么你们放心，我必不会在这方面吝啬。”
瑞恩古怪的性情名声在外，翁陵原先也没想着从他这里入手，而是联系的其他药店。
但刚好这两天三番两次的碰见他店里的学徒，又见她和她的朋友刚刚分开，便想着来试上一试。
反正买卖不成，仁义还在，也没什么损失。
黎乔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
治疗类的药剂对他们师兄妹几个来说难度不高，几乎所有人都能够配置，无需非得要瑞恩出手。
这一类药剂在库房里头的库存也一向是最足的那一批，拿出一些来供应他们倒也不成问题。
但他们药店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黎乔拿捏不准，索性直接将皮球踢了出去：“是这样的，这一块一直主要是由大师兄桑德负责的。这样吧，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让他和你们来谈，刚好这会儿他在店里。”
翁陵自无不可，从黎乔手里头拿到桑德的联系方式，就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
黎乔停在原地，给师兄桑德发消息，把刚刚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关于贺冬的部分。
桑德不知道这会儿在做什么，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黎乔这边刚把消息发出去，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桑德表示：没问题，师兄出马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又和桑德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就看见贺冬从服装店里头出来，手里头提着两大袋衣服，身上已然换了身新的。
习惯了他穿一身黑，乍看见他穿米白色外套配杏色长裤，黎乔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黑色大衣衬得他矜贵从容，这一身装扮则少年气十足，相当清爽。
纵使黎乔有些烦他，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衣架子，能够将普普通通的衣服都穿得很好看。
按照对方出来的速度和手里头拿的衣服数量判断，黎乔估计他几乎都没怎么试，单纯是换掉原来那一身衣服，再随意挑了几身尺码合适的衣服就付款从里头出来了。
寻常人或许还要考虑一下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不好看，但就他穿的这两身看来，似乎也很难有他穿上身后不好看的衣服，所以好像也不用考虑这些。
衣服嘛，能穿，好穿，爱穿就行。
他自己都那么随意，黎乔更不可能替他在意这些。
见贺冬已经买完衣服从里头出来，黎乔随意找了个理由表示自己有事，切断了和师兄桑德的聊天，而后朝贺冬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往家里走去。
许是因为两人各有心事，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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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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