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姜信回了五区,许晴风很快又回到了自家三区。
去车棚放车时,角落里,他又一次瞥见个黢黑的影子。
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谁。
“大黑,过来!”
许晴风猫手猫脚过去抓,那影子“呼”的一下又窜没了。
“你又跑!快跟我回家!”
许晴风想过去追,然而大黑实在窜得太快,视线刚追上,整团黑影又窜到了花丛里。
枝叶摇晃几下,许晴风过去翻找,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抓不到,根本抓不到。
许晴风一回家,就跟许知遥说起了刚才偶遇大黑的事。
“啊?!你竟然遇到它啦,我这几天天天找它,愣是一个影子都没见着。”
许知遥调整了一下坐在沙发的姿势,面对许晴风:“小区今天发出通知,后天开始查流浪猫,流浪狗,凡是在外边乱跑的猫猫狗狗都有点危险,我就是害怕这个。”
“那怎么办?大黑最近好像还处在发情期,天天到处窜。”许晴风坐到许知遥身边,开始跟他商量起对策。
“对了,白天它回来不?”许晴风又问。
“回啊,昨天下午我回家时,发现它窝窗边睡觉,我给它倒了吃的,结果它吃完之后一溜烟就消失了,估计又去找女朋友了。”
“这么说,它白天还是会回来吃饭的。”
许晴风根据这个消息,想出个办法来:“妈,明天开始你注意一下它的行踪,一旦它回来,立刻把门窗都锁死,把它暂时囚禁在家里。”
“可以,那我明天开始多注意一下。”许知遥咂摸着许晴风提出的办法,又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妥当,“抓住以后,我觉得,还是别把它关起来,猫猫狗狗爱跑是天性,可别把孩子憋坏了。”
“不关着怎么行?不关着它要乱跑啊。”许晴风知道许知遥对猫猫的自由天性很是尊重,然而出于对大黑的猫身安全考虑,最近这段时间,实在不太建议放养。
许知遥思索着更好的解决办法,突然灵光一现:“那要不这样,抓到大黑之后暂时将它关在家,下个星期天,你把他带小舅家里,暂时寄养在小舅家。”
“你确定?”许晴风一时无法确认。
小舅家住清水镇,镇子离这儿坐车得四十来分钟,原则来说有点远了。
“确定。”
许知遥坚定点头:“你小舅可喜欢猫猫狗狗了,家里据说现在养了两只狗,两只猫,我给他说一声,你星期天放假的时候,就把大黑带过去。”
“行吧。”
这事儿目前也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
聊了这么久的天,许晴风有点渴,去冰箱拿听凉茶喝喝。开冰箱的时候,发现下午剩下的一大盘炒饭不在了。
走回客厅,给许知遥递了凉茶,顺带问她:“妈,冰箱里剩的那一盘炒饭呢?”
“哦,我晚上回来有点饿,就热了吃了。”
许知遥记得中午没这个食物,就问他:“炒饭是你晚上弄的吗?味道真不错啊,没想到我儿子手艺这么好。”
“不是我,妈。”许晴风如实交代真实情况,“炒饭是姜信做的。”
“啊?!姜信啊,竟然是他做的?那孩子可真是好手艺。”一听这个,许知遥忍不住又夸赞起来,“成绩这么好,做饭的手艺这么好,啧啧,人也长得高高帅帅的,话说,这种小男生在你们班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是的吧。”
也确实是。
“那我儿子呢?嗯?”许知遥接着趣言,摸摸许晴风脑袋,“我儿子继承了我当年的美貌,长得也不赖啊,性格吧,也不错,在学校有没有女孩子追啊?”
“没有哦老妈。”
许晴风喝了大口凉茶,摇头叹气。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许知遥抿了一口茶,看他。
“因为我高一的时候,做了一件事情。”许晴风慢慢挪开嘴边的罐子。
“什么事儿?”
“我跟别人说,我是个gay。”
“噗——”
许知遥没憋住,一口凉茶当场喷了出来。
许晴风把纸巾递给她,十分淡定地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给许知遥讲述:“当时高一入学军训,我们营一个女生,跟我表白送东西,我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就拒绝了。”
“然后?”
“然后她很坚定地继续给我送东西,送各种吃的喝的,我心想,还是要节约用钱啊,不能将自己的零花钱用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还是学业为重,我就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说,其实,我是个gay,性别男,爱好男。”
许知遥抽了几张纸巾擦擦嘴:“你这招多损呐,肯定给别人小姑娘造成了心理阴影。”
“没有没有,最后我还鼓励了她,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答应了我。”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还挺正能量。”
“那可不。”许晴风自豪地拍拍胸脯,”我们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正是应该奋斗的年纪,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可以早恋!”
“好好好,我儿子思想正确!说得很对!”许知遥给他鼓起了掌。
“那姜信呢?他有没有早恋?”许知遥又稍稍八卦一下。
“他?”
许晴风想起之前他被人塞情书的事儿,以及不知明里暗里多少次被异性找上班级的事儿,耸耸肩,笑着回答:
“我可说不准哦。”
“什么意思?就是有吗?”
“总之,就是很难说哦。”
许知遥听不明白。
许晴风笑意深邃,抿了口茶。
大概是——
薛定谔的姜信。
-
同一时间。
被早恋话题cue到的姜信同学正坐在房间,专心回顾着笔记本上的错题。
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他抽出纸巾擦了擦。
难道感冒了吗?
灯下光线很亮,姜信看了一会儿题,桌边的手机突然就震动了起来。
来电人是爷爷。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打来电话?
“喂,爷爷。”姜信迅速接起电话。
“孙儿啊,你在干什么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电话那一头,苍老而微哑的声音深深牵动了姜信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头的声音明明听了很多遍,可今天却感觉突然之间沧桑了许多。
姜信温声地回答:“我在看讲过的题,还没有到休息时间,等一会儿看完了再睡。”
“这么晚了,还是该早些睡啊。”
爷爷知道他学习很刻苦,以往在镇高读书的时候,也常常深夜未眠。
爷爷恳切地劝起他来:“我知道,在县中读书压力很大,但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该休息的时候要好好休息,白天才有更好的精神。”
“嗯,只是今天晚上稍微晚了一点,爷爷你放心,我会早点休息,不熬夜。”
“嗯,那就好……咳咳……”
老人说着说着,突然低低咳嗽起来。
声音通过电话,一声一声地传过来。
姜信听得分明,心不免随之揪了起来:“爷爷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咳咳咳……最近是有点感冒……咳咳……”
“有没有开药?”
“开了,咳咳……不过你放心,医生说,问题不大,咳咳!……”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好久,接连传来的都是老人沉重的咳嗽声。
姜信握着手机,沉默又焦灼地倾听着。
这两年来,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总是时不时地会生病。
姜信去年带爷爷去医院检查,可老人不让,说只是一些小问题,在镇子上抓些药就好了。久而久之,身体就这样被苦涩的中药或是简单的西药吊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复又响起老人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更加沙哑,像是陈旧失修的古老风箱。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爸了……”
他用着缓慢且沉重的语调,向姜信诉说着。
这也是他深夜突然打来电话的缘由。
他说:“我梦到你五六岁的时候,你爸,我们三父子,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你爸当时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歌,歌名儿我不记得了,里面有一句是:风吹槐花,星星落下……你知道名字叫什么吗?”
“那首歌叫,《槐花落下的小院》,是爸爸写给我们的。”
姜信记得很清楚。
姜凡初生前给他,还有这个家,自编自创了很多首歌曲,其中有一首常常唱起的,就是这首《槐花落下的小院》。
那些歌都被保留在了姜凡初的日记本中,现在都被姜信好好地收藏着。
“我梦到他在给我们唱歌,吉他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爷爷一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怀念,“梦里他的样子,还有声音,都特别的清晰,就好像……他就在我们的身边……”
“爷爷……”姜信心情有些沉重,轻轻地说,“我其实也梦到过这些场景。”
很多个梦里,他都会回到童年的那些时刻。
那时候,姜凡初还在。
很多个月朗风清的晚上,他们三个人坐在院子的树下,风里吹来不远处青草或是麦田的气息。伴着悠悠的旋律,伴着姜凡初柔声的浅唱。
儿时的姜信坐在小院里,一仰头,就能看到摇的叶,明的星,皎的月。
-
“我也很想爸爸。”
姜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今晚爷爷的电话,决定回去看看老人。
他告诉爷爷:“下个周末,我回来看你。”
“好……”爷爷没有拒绝,他确实很想念姜信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日子仿佛走得越来越慢。
将近一个月分别的时间,对孤独守望在家里的老人来说,每一天都好像是在煎熬地等待。
-
那天晚上,结束完和爷爷的通话之后,姜信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加入万有引力乐队。
为了当年那个,未能实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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