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花开了

离开闻时的家,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墨色绒布,将整个城市紧紧包裹。宋十元脸上的凝重在踏入无人街角的瞬间,便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郁,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讳香的再次显现,以及其通过与闻时接触所表现出的惊人活性,像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这绝非小事,这关乎闻时的生死,也关乎他自身尚未完成的惩罚,更牵扯到那段他曾经坚定反抗的过去。

宋十元并没有回到了自己那间冰冷、整洁却缺乏活人气的公寓,而是站在那间公寓的顶楼,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温暖的光点,此刻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寒意。他抬起手,无名指根那枚暗红色的玫瑰刺青,此刻正在呼吸着夜色中的空气,在黑夜中的微风中摇曳,散发着幽幽的光泽。而他的视线,却锁定在远方,另一道与之同源、却更加稚嫩而躁动的气息——正缠绕在闻时的手腕上,如同蛰伏的毒蛇。

“该怎么办……”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黑暗的空气中。

去找宋琰?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强行压下。

那个男人,他的父亲,执掌地狱、俯瞰众生轮回的地狱之主。他强大、冷漠、算无遗策,仿佛世间万物皆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三界公认的、无可争议的最强者。他的力量深不可测,他的意志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

他用他的沉默,冷漠的遵循着神界规则,也默默地护着固执和莽撞的宋十元。他用他强大的实力,永远的坚持原则,永远站在宋十元的背后,永远为宋十元托着底。

“讳香再次出现,宋琰是否知情?”宋十元眉头紧锁,在心中权衡,“告诉他,真的是对的吗?他若知晓,会作何反应?是如同之前那般,举起规则的利刃,将讳香连同她同生的闻时一同抹杀,以维护所谓的‘秩序’?还是……”

不,他绝对不允许讳香再次归于虚无,他欠她的,一次就够了。更何况现在还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闻时。

将闻时的安危,寄托于宋琰那冰冷莫测的意志之上,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代价将是闻时的性命。

他不敢赌。

可是,若不告诉他呢?

仅凭自己如今被任务所限,让天神老头以此为由压制了他三分之二的神力,又能护住闻时多久?一旦讳香的意识彻底复苏,与闻时的灵魂产生更深的纠缠,甚至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他又该如何取舍,如何解决。

对闻时安危的担忧,如同逐渐升温的火焰,炙烤着宋十元的理智。那个脾气暴躁却聪明剔透,有着自己坚守的正义与底线,会在危险时下意识依赖他、却又在察觉被隐瞒时亮出锋利爪牙的女人……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而承受任何本不该属于她的灾厄。

黑暗的夜空,给不了他任何回答,所有的纠结和犹豫,都需要他自己消化。

宋琰,也许是他现在最合适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抬起那只带着玫瑰刺青的右手,指尖面前的空气中自下而上比划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他面前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裂开的缝隙,是一扇厚重且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大门。缝隙之后,并不是一片虚无缥缈的空间,而是一条向前延伸、望不见尽头的古老石板路。一股恶鬼之气伴随着铺面而来冷冽,从缝隙中汹涌而出,瞬间充斥在整个楼顶上的空间,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宋十元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一步踏入了那道缝隙。

当他踏上石板路的瞬间,身后刚刚他打开的那扇门瞬间消失了,身后人界的景象随着那扇消失的门一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脚下,是斑驳而冰冷的长石板路,每一块巨大无比的石板连接在一起,上面镌刻着无法解读的、仿佛蕴含天地规则的暗沉纹路,一直通向视野尽头的无边黑暗。这条路,仿佛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而道路的两旁,是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迸溅的火点溅落在厚重的石板路上,瞬间化散。

石板路之下,如同流淌的、粘稠的暗红色熔岩与亮金色烈焰交织的恐怖海洋。火焰无声地燃烧、翻滚,散发出足以焚化灵魂的极致高温,却又诡异地没有丝毫声音,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世界核心的压迫感。

仔细看去,那熊熊烈焰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身影在挣扎。那是从人界与神界堕落的恶鬼。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保留着人形,有的则已经完全扭曲成了不可名状的怪物,但无一例外,都在承受着业火焚身的永恒折磨。

这片火海,并非平坦一片,而是清晰地分为八个层级,如同一个巨大的、倒置的漏斗,越往下,火焰的颜色越发深邃暗沉,接近纯粹的黑色,散发出的痛苦与绝望的气息也越发浓重。

最上层也被称为第一层,第一层地狱火中的恶鬼,或许还能偶尔在火海中冒个头,发出无声的嘶吼;而越往下,恶鬼的身影便越发模糊,几乎与那通红的火焰融为一体。

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不甘忍受折磨的恶鬼,拼尽一切地试图向上攀爬,逃离这永恒的炼狱。

地狱的规则冷酷而无情。

任何恶鬼,每向上挣扎爬出一层,便会在规则之力下,瞬间跌落两层!八层,仅仅是关押那些放弃挣扎、彻底沉沦的恶鬼的“舒适区”极限。但凡心存一丝逃脱妄念,敢于向上攀爬者,其归宿,永远在第八层之下,承受着更为酷烈和绝望的刑罚。

这是一片惩戒之地,秩序森严,规则冷酷,不容丝毫亵渎与侵犯。熊熊燃烧的业火,是无情的审判官;无尽的哀嚎,是永恒的忏悔诗。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可侵犯的严肃与死寂,时间在这炎炎烈火中毫无意义。

两侧火海中,是无数混杂着痛苦、嫉妒、怨毒以及一丝本能畏惧的目光。他对两旁景象视若无睹,沿着长长的石板路,一步步走向尽头。石板路两旁的火气,因他的路过而向两旁飘散,好似他身上的命神之气驱散地狱的火气一般。但实际上,是地狱火在躲避着宋十元,生怕一点火星溅到他身上。

突然有一只手猛地出现在宋十元面前,带着业火的热度和被灼烧的红温,一把抓在宋十元脚下的石板之上。

而这突然出现的插曲并没有打扰宋十元一步步迈向目的地的脚步,他好似看不到那只手一般,目视前方的走过去,不偏不倚的踩到这只妄想逃出地狱的手上,瞬间,宋十元脚下的手化为一抹灰烬,随着火焰带起的火气消散在这地狱之中。

在道路的尽头,光线似乎更加昏暗,只有一个简单的区域。一张巨大、古朴、看不出材质的暗色书桌置于中央。书桌之后,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看似简单但质料非凡的黑色衬衫,袖口处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他有着一张足以令日月失色的完美容颜,五官深邃如同雕刻,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冷漠与威严。他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如同两个微型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情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就让人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这个男人便是宋琰,地狱之主,三界最强的男人。所谓的神界第一与他之间的差距,已非云泥之别,而是如同萤火与皓月,遥不可及。

宋琰面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撑着额角,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扶手,静静的看着宋十元一步一步,犹犹豫豫的走到自己面前的桌子前,眼神复杂的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像逃避什么一样,转过身,轻轻的靠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以背示人,又一言不发。

宋琰俊美的面容在宋十元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勾了下嘴角。这小子,面对面不敢说,就给自己展示他宽大的后背。

宋十元在走到书桌前不远处,当他看到桌子后面的男人,目光懒散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喉咙开始发紧,来时路上准备好的说辞,在宋琰看向他的目光中,他说不出来了。他该怎么说?说那个因他而生的“错误”再次出现了?而且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背对着宋琰,犹豫着自己的说辞。

“你见到她了。”

宋琰清楚的看到自己话音刚落,靠在自己桌子上的背影愣住了。

宋十元缓缓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眼眸落在宋琰的眼中,宋十元清楚的看到那双纯粹黑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冰冷的平静。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宋十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所有关于是否要开口的挣扎,所有关于宋琰是否知情的猜测,在这一句话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嗯,”宋十元微微停顿,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讳香,又出现了。”

宋琰无视了他的沉重和犹豫,盯着宋十元那双猩红的眼睛,陈述了另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手上的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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