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光珠子照射周围的岩壁,甚至抬头看向黝黑的洞顶,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感受,心中烦忧难言。
旁边有人走来,好像是先前试图与我分担重负的某位姑娘,她问我脸色为何这么差。
我下意识避开一步,怕与她走得太近会带累她。
我还未想清楚这念头从何而来,就看见她的头颅从中裂开。能吸收光线的黑暗附肢贯穿了她的面孔,鲜红的血溅洒到了我的脸上。
与之相应的,是吞光者的情绪,几乎没有发生任何起伏。
我想起了我在黑湖边分组仪式上看到的那场屠杀。太久未看到它对人类开杀戒,我几乎要淡忘了吞光者那黑暗暴虐的一面。
那情景正在眼前重演。
无数附肢像木桩一样从地底升腾起来,密密地刺穿探索队员们的要害,将他们被撕裂的身体钉向天空。
不过是转瞬之间,我眼前就是一片血液,尸体和黑色附肢的丛林,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穿刺公的刑场。
原来吞光者就藏在地底,在探索队经过前已设下陷阱。
这是一场以牙还牙的伏击。
我不知道吞光者是从哪些生物那里夺来了用于伪装的新皮肤,但毫无疑问,它是从人类这里学会了潜伏,学会了暴起,学会了如何在一瞬间瓦解剥夺对方的反击能力。
探险队员们拥有各种极为实用的战斗能力,也有多次主动出击狩猎怪物的骄人战绩。
可是,当攻守之势转换时,人类的肉躯太过脆弱了。
我犹记得当初,在黑湖边上,负责分组的持光者就是少有的强化了防御端的能力者,但他也未能从吞光者的愤怒下存活。
不堪一击。
只要失去了先机,人类的其他能力就毫无用武之地。
我知道,我与他们是一样的。
我只不过幸运在,比他们更早发动了自身的能力。
现在,举起了整座屠杀场的怪物从地底缓缓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了附肢,想要像往常般将我捞起。
鲜血淅淅沥沥地从它的附肢上滴落。
我转脸看向队尾。
那具可被称作人类平均值的躯壳,如今已开膛破肚。
在这场突袭中,吞光者以公正态度,同样用附肢洞穿了它。
如果以人类来论,他绝无幸存的指望。
可是,那情绪的阴云始终不曾散去。或者说,风暴将起。
可怜可恨的吞光者,执着向我探出附肢的末梢,似悲似喜地想要捧起我。
我没有顺从它。
有一瞬里,我从那折磨着它的痛苦情绪中感受到了激烈的杀意。
那曾是我极为忧心的现象。
我知道,只要我给予回应,就有极大可能让它打消那样极端的念头。
我可以像过去那样跳上它的附肢,抱着它摇晃,或是,哪怕只是最简单地用手指轻轻敲打它坚硬的外壳,为它轻轻哼一支歌,都能够给予它快慰,重新抚平它的痛苦。
可我只是微微挪身,躲开了那与它的邀请一同递过来的淋漓鲜血。
我用眼睛直视着它的身躯,我用精神直视着它的杀意。
我主动让我的情绪与它的情绪交缠,就像是昨晚我无意识对凌云所做的那样。
我忍受着吞光者对“爱”的**与痛苦,我在自身对暴力的恐惧中无意识地颤抖。在翻涌的情绪潮汐中,我用所有的理智与冷酷对吞光者下令。
——屈服吧。
它是怪物,在思想上原本不配作人类这样智慧生物的对手。
可我早知道,它在这可恨的躯壳下,藏着充沛的情感以及极为卓越的观察学习能力。
我们都有顺从对方的理由,我们都有坚守自我的理由。这终归是一场意志的拉锯战。
胜利的一方将掌控权力。屈服的一方将得到解脱。
这场对决因第三方的插手而告终。
又或者,可视作我的胜利。
因为,直到暴毙之前,吞光者都未能作出它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反抗,即,用暴力直接了断地夺去我的性命。
我看着吞光者的皮肤一点点枯朽剥落,彻底失去颜色,像是灰白的树皮,从内部寸寸碎裂脱离。
我曾以为那种遇光既噬的黑洞特性是不可改变的,后来我见过一次它重伤后断尾般留下的躯段,破除了这种迷信。
可眼前的景象仍让我受到莫大冲击。
探索队员们的躯骸因失去支撑而纷纷砸落地面。
吞光者那无坚不摧的皮肤像吹散架的纸灯笼一样化作飞灰,其下的肉质像烧融的塑料般变得焦黑枯萎,融作一滩焦漆,覆盖在血海之上。
最后残留下的唯一物件,是探险队员们曾遍寻不见的能源中枢,如今赫然屹立于血泊之中。
其形状古怪得像是玉器店会摆在橱窗中的摆件,颜色如煤炭般黝黑深邃,又从某些棱角中透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辉。
某具过于标准的人类躯骸,腹腔被洞穿了桶形的伤口,本该毫无半点生气,却从血海中站了起来。
其步伐受到了重心影响,歪着身体,慢悠悠地走过来,像是一具从容的丧尸。
“他”俯下身体,将吞光者的能源中枢塞到自己的腹腔之中。
尺寸并不符合,可这奇异的材料填补了伤口,撑起了身体。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见过类似的景象,然后想起,我也曾无数次见到,吞光者也是像这样般将战利品装配成它自身的肢体。
——吞噬。转化。组合。搭载。
我看着正向我走来的凌云。
我早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我也曾无数次设想过不同的可能性,那些可能性在如今纷纷破裂,只留下血淋淋的真相,横陈于我眼前。
“他”是怪物。
或许,“他”就是一号基地的巢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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