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银河突然从身后走来：“好了好了，以和为贵。”矮他半头的身躯以一个上级和长者的身份挡在他面前，曹银河仰起头来劝阻对方，示意赶紧拍完，今天还有夜戏，那几人才骂骂咧咧地顺着台阶下了，回去各自准备工作。
录到了。
还不够，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应该能收集到更多。
李平辛几不可闻地迅速关掉录音，紧张地环顾四周。
其他组的人撤下，曹银河才皱着眉回过头来说李平辛：“你怎么今天这么冲动？起冲突对大家都没好处。”
“……生气了，”李平辛闷闷不乐，“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这种事很正常，什么都生气，身子气坏了，工作也进展不下去，”曹银河给他顺了两下气，“到哪都是这样的，不光是剧组。”
李平辛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到哪都是这样的。
“是，我会注意沟通方式的，”李平辛顿了顿，“……希望，起码，自己到的地方能变好一点。”
“注意沟通方式，不是改掉，是吧？”曹银河当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年轻，有正义感是好事，我从我的角度给你建议而已，是我过了有拼劲的年纪了。”
“您有的，您如果不拼，就永远坐不了总导演那把椅子了，”李平辛反驳她，“只是有的时候没办法，您也说了，他们是平台的人，大家说白了都是打工的，没那个资本、做不了决定，再吵下去，自己都得滚蛋。”
曹银河没说话，看了他两眼，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耳钉挺好看的。”
“嗯？”李平辛不解。
曹银河：“打那么多，疼吗？”
李平辛摇摇头：“打的时候不疼，发炎或者被衣服挂到挺疼的，尤其是打在骨头上的。”
曹银河：“但是好看、喜欢，知道之后很疼还是要打，对吧？”
李：“……嗯。”
曹银河笑了：“我也是，我不是拼，只是喜欢而已。”
喧嚣的片场只剩对方这么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落寞得融进冬天的地里，她一转头，看见刚刚的配角演员不好意思地过来汇报，说她准备好了，可以开拍，还给全组点了饮料道歉，曹银河点点头，于是李平辛和对方告别，回到现场中去，曹导也回到监视器前去盯画面。
最后一次机会不算惊艳，但是能用，能用就够了，李平辛长舒一口气，跟对方报了喜，配角演员双手合十跟他鞠了好几个躬道谢，才缓缓离场。
经过一礼拜的有架就吵有火就发，李平辛的iCloud里存够了录音证据，他剪辑出一份发给常适，又多说了一遍：“如果爸爸妈妈不帮忙也不要跟他们吵架，你也不要单独去找人，好吗？”
“我知道我知道。”常适连连点头。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李平辛啃着包子就看见常适半夜给他发消息：“我去！听生气了，我在现场这得动手了。”
“嗯，我和制片组在现场抓的就是你这样爱动手的。”李平辛笑他。
只不过，他突然在想，真的需要这份录音吗？
李平辛确实不太擅长人情世故，剧组各个部门互相斗都能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更别提这都算使上计谋了，他总觉得怪怪的，但只要常适不自己去找人，出什么岔子都有父母在前头挡着，应该没事吧。
与其同时，一栋精致的大别墅里，常翊琛端着一张晨报坐在餐桌前，住家阿姨将早餐悉数端上桌，这才去厨房吃自己那份。
常适从房间里一溜烟蹿出，电梯也不坐，直接从楼梯上噔噔往下跑，动静大得常翊琛胆战心惊，皱着眉回头：“儿啊，你跑慢点！”
“妈啊！想你呢，这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常适扑过来把他妈脖子一勾，“我最亲爱的妈妈，您，最近有空吗？”
“说吧，什么事儿求你妈。”常翊琛呵呵一笑。
“哎呀您真是太懂我了，真是知子莫若母，姜还是老的辣，”常适搓搓手，“是这样的，您还记得我寒假进的那个组么？当时我不是不懂规矩惹过麻烦，还是执行导演给我解的围，我俩年纪差不多，出组之后关系也好，他跟我聊天时提到他现在那个组有点儿麻烦，我想着，咱是不是能帮个小忙还个人情？”
常翊琛：“多大忙啊？”
常适比划一个“小”的手势：“就是他们剧组部门都不是导演带来的，尤其摄影组是平台项目组的亲戚，现在在片场作威作福，连带着其他部门也挑事，说女导演的话不想听！害您懂的，反正就是高度不配合，那电视剧是飞鸟传媒跟蜜桃视频合作的，我的意思就是，我亲爱的妈妈，您……？”
常翊琛听懂了，一摆手：“懂了，换个人而已，吃早饭吧，妈给你解决。”
“谢谢妈妈谢谢妈妈，”常适抓起一个包子，“咱们什么时候跟郝叔吃个饭啊？我也去呗。”
“就这还得吃个饭？不一个电话的事儿？”常翊琛无语，“你甭操心了，周末回家看姥姥去。”
“得嘞。”常适猛点头。
叼着手工现制大肉包，常适给李平辛拍了一下阿姨蒸的包子，力证这比预制包子好吃多了，又把刚刚的结果添油加醋反馈回去：“你那录音我给我妈听了，她十分愤怒！并表示今晚就带着我去趟饭局。”
李平辛好一阵才回他，语气似乎很开心：“这么快？你效率也太高了，他们说你什么了吗？”
“那可没有，你这证据确凿，他们对我绝无怀疑，只觉得我太懂事了太有正义感了，”常适答道，“这都多亏了你！机智勇敢！”
“这么贫嘴？”李平辛笑他，“谢谢，多亏你。”
常适：“哪里，这不你立的大功，森林公民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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