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书面前一碟子紫苏石螺吃得干干净净，转而盯上了李御使：“你若是不吃，我倒是可以——”
“不必。”李御使挪了挪盘子，道：“我带回去御史台，刚刚好就一壶梨花白。”
“啧——”陈尚书故意一嗤：“吃都吃了，且要带一份，你们御史台什么时候比我们刑部都穷了。”
“再者，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梨花白？”
李御使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来时孙御使再三嘱托，一定要问问你，陆侍郎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孙御使的千金你也看过了，当是知书达理，气质如兰，说不上什么沉鱼落雁，也是一个难得的淑女。”碍于身份在这里，孙御使也不好评判一个小娘子。
李御使坦言：“按照陆侍郎如此相貌与家世，若是要一个处处相当的，怕是没有。”
“是极是极。”作为陆侍郎的事业粉，陈尚书对于他在官场上的手腕也很是肯定，陆鸾和不喜翻手云覆手雨，却自有一种骨子里的掌控，运筹帷幄。
“如此，你与我说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李御使问道。
陈尚书于是指一指桌上的山药芝麻牛乳糊。
“嗯？”李御使不解。
“甜不甜？”陈尚书问他。
李御使试着喝了一口，说：“岂止是甜，甜得我都有一些受不了。”
看得出来李御使不吃甜，桌子上的苜蓿煎饺、鱼丸子、小猪排都吃完了，青精饭剩了一些，山药芝麻牛乳糊他是完全没有碰。
“陆侍郎受得了。”陈尚书很是讳莫如深。
李御使思索一番，问道：“什么意思？”
陈尚书朝着僻静的一隅点一点。
李御使顺着看过去，面上不由一惊：“那是陆侍郎？”
其实他想问的是那一位对着小娘子甚是耐心由着她霸占了自己身旁的位置全然不似平时清清冷冷的当真是陆侍郎？
李御使再看一眼，确定就是身世与相貌都很高不可攀的本朝白月光刑部最不讲情面的陆侍郎。
“这这这——”李御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陆侍郎喜欢甜一些的小娘子。”陈尚书总结。
可是他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小娘子了！
朝野上下都不知道！
李御使一想到孙御使的嘱托，很是唏嘘：“我要如何给孙御使回话。”
“当年宫宴，不过金钗之年的孙御使千金看到陆侍郎，就许了情深，这么些年也是心心念念。”
“可不只是孙御使千金。”陈尚书也是十分感慨：“如是慎之这样的郎君，当是不如不见。”
“否则，误了终身。”
赵郎中也在一旁评判：“明月容得下千里山河，却注定不会属于一寸一土。”
“都是妄想罢了。”
“是也是也。”陈尚书看一眼陆鸾和，瞧着他还是一副自制自持的模样，但是云小娘子说了那么些话，在他眼里却看不到一点不耐。
陆鸾和何时如此清闲了。
赵郎中发现云溶溶在的时候，陆鸾和仿佛骨子里的距离感也没有了。
“你也劝劝孙御使，那么好的姑娘不要蹉跎了年华才是。”
“其实我们刑部的后生也是生得清隽，说不上玉质金相，也是相貌堂堂，你不如给孙御使物色一番？”
李御使：……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刑部一个个都是事业批搞起案子来仙女都看不上！
云溶溶自是不知道自己和陆鸾和已经成了刑部的话题CP且官方都下场了，她乖乖地坐在陆鸾和一旁，给他挑螺。
“陈尚书都没有郎君这么讲究。”云溶溶小小声地抱怨。
吃螺就是要嗦上一口，这么吃味道少一半。
“陈尚书也没有被云小娘子毁了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四字的判书。”陆鸾和甚是慢条斯理地说。
云溶溶：……
你就说说这是怎么当上甜文男主的。
“我给你磨墨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
“用磨姜舂蒜的手法？”陆鸾和垂眸，静静看着眉眼如画的云小娘子。
云溶溶于是郁卒了。
谁说陆鸾和寡欲少言甚是清高一向不理会小娘子的！
“我教你的，你是一点没有学会。”
看起来软软腻腻的云小娘子生了反骨，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教郎君的，郎君也是一点没有学会。”
“比如——”陆鸾和甚是耐心。
“比如你说一说这个苜蓿性味如何？”
“苜蓿性平味苦，清脾胃，去湿热，也叫草头。”陆鸾和不紧不慢地说。
“可对？”
“恭喜郎君，蒙对了。”云溶溶很是眉眼弯弯地说。
“我再问你一个好不好？”她伸出白嫩嫩的指尖尖比了一下。
陆鸾和一时没有说话，当是默许了。
云溶溶把一碗青精饭推到了陆鸾和的面前：“郎君说一说，南烛叶子性味如何？”
“性平，味酸、涩，养肝肾，补阴阳。”
“郎君怎么知道？”
“许是蒙的。”陆鸾和面上很平静，嗓音也凉薄。
云溶溶却有了一种学渣女朋友在年级第一男朋友面前上下横跳的死亡既视感。
呜呜呜他背法条一定超级厉害！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云小娘子很是落落大方地说：“郎君不止生得好，运势也好。”
“云小娘子运势也好。”
“嗯？”云溶溶十分不解。
你要是说出我的运势都用在遇上你，我是一百一千不同意。
“伤了左手，而非右手。”看着甚是光风霁月的陆侍郎尝了一筷子云小娘子挑的螺，说：“尚可。”
云溶溶：……
她于是非常刻意地指了指青精饭：“郎君既是知道南烛的裨益，不妨吃上一些。”
“陆某肝肾尚可。”言出，陆鸾和把一碟子核桃酪放在云溶溶面前。
“这是给郎君的。”云溶溶知道陆鸾和不喜欢花生，于是装了核桃酪，其实有山楂糕的，不过被孟兮吃了。
“陆某不需要补脑。”
“我也不需要。”云溶溶推了回去。
孟兮一来，就看到了气到鼓鼓的和灌汁麻圆子一样的云小娘子，不由问她：“生气了？”
“尚可。”云溶溶学着陆鸾和的样子，尽量云淡风轻地说。
陆侍郎在这里，孟兮就算想知道一点什么也不会问，而是说起了今日的鱼丸子：“鱼丸子吃了，什么时候做章鱼小丸子？”
“这个可能要等一等。”云溶溶说：“现在是吃江鲜的时候，海鲜性寒，晚一些再吃。”
“我让江叔去鱼市买了刀鱼，明日做蜜酿刀鱼。”
“自古春馔都有刀鱼的一席之地，刀鱼性温，味甘、辛，归脾经，补气益脾，二月的刀鱼最好了，直接吃鱼脍非常鲜。”
“其实什么时候吃什么鱼，都讲究时令的。”云溶溶说起：“正月鲈鱼，二月刀鱼，三月鳜鱼，到了四月就要吃鲥鱼了。”
“像是我们做鱼丸子的花鲢鱼，十一月吃最好。”
“哪里这么多的讲究。”孟兮说道：“你要是日日做这个鱼丸子，我就求之不得了。”
“也不是只有鱼丸子，鱼鲞也很好，或者鱼糕，一些地方过年不吃年糕就喜欢吃鱼糕呢。”
说起了吃的，云溶溶就顾不上郁卒了，瞧着眉眼生了花一样，春山绿野，都是明媚，嗓音也是娇了一些：“我们还有好些青柠檬，做一道酸汤鱼也是可以的，酸酸辣辣，我可以吃三碗饭。”
“你不要学春花，小娘子动不动就是三碗饭，谁养得起你。”孟兮悄悄看了一眼陆鸾和。
郎君的家世，当是养得起。
但是我们溶溶这么可爱给他养有一点便宜他了，万一他不会养怎么办？
云溶溶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自己养自己。”
孟兮胆子上来了当着陆鸾和的面揉了一下云溶溶绑着小葫芦的发包包，说：“你有银子？”
云溶溶：……
我要面子。
她往旁边避了避，转移话题：“关于鱼丸子也有一个故事呢。”
“什么故事？”孟兮很好奇。
“说是很久以前有一个帝王，下了命令，要吃没有刺的鱼，如果做不出来，就要把厨子都杀了。”
“鱼怎么可能没有刺？”孟兮很不齿这种行径。
“就是。”云溶溶悄悄扯了扯裙摆上雪白的流苏，继续：“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厨子都想法设法地做出没有刺的鱼，然而都不行。”
“有一个厨子就想出了做鱼丸子的方法，鱼肉一点点刮下来，鱼泥做圆圆的丸子。”
“帝王吃了，果然没有刺，于是厚赐了那个厨子。”
“怎么你看的都是帝王的典故？”孟兮略略一忖，很是怀疑地看着云溶溶：“你是不是对帝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比如暴君和他的小娇娇，比如禁欲系帝王和他的小甜甜，比如……
云溶溶被吓到眼睛都圆了，说：“当然没有你不要乱说！”
为了证明自己对帝王这种高危行业没有什么想法，云溶溶于是说起了一个有趣的知识：“孟兮姐姐知道青柠檬怎么来的吗？”
“树上长的。”孟兮在想虽然云溶溶这个问题很蠢，但是她很可爱。
“这个可不是土生土长的，而是进行了一定的干预。”云溶溶简单解释了一下嫁接的原理，说：“青柠檬是由橙子和柚子两种树结合而来，橙子树若是和橘子树一番结合，就有了柑。”
孟兮：“橙子和柚子都可以生儿育女了，为什么你和陆侍郎不可以？”
云溶溶：……
陆侍郎：……
孟兮：说漏嘴了，故意的。
吃鱼讲究时令的说法参考《随园食单》江鲜单一篇，鱼丸子的典故也是出自这里，君王有一个说法是楚文王，橙子橘子的科普小知识依然来源于百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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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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