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短暂的响了几秒后就被接起。
少年熟悉的嗓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喂？”
“周知衍。”程念抱着手机，有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哟，怎么想起用张叔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周知衍轻笑一声，隔着话筒，声音有一种奇特的磨砂质感。
挠得程念心里痒痒的。
“那个……我的手机上午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程念放下心来，语气也恢复了以往温吞的模样。
话筒中传来一声易拉罐拉环拉开时的脆响。
周知衍灌了一口可乐，听见程念的话一乐：“嗯。找我什么事儿？”
不知道是在哪里，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空旷，还带着些回音。
程念静默了一瞬：“没什么事，就是……就是问问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那边的声音忽然有些嘈杂起来，周知衍的声音夹在其中有些模糊：“这都知道？去我们班找我了？”
“嗯，你现在在哪。”
那边杂乱的声音又大了一些，隐约传来什么人的说话声，周知衍捂住话筒：“我这边还有点事，回去再……”
声音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然后电话骤然挂断。
再拨回去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
城郊的废弃的工厂里。
光线一片漆黑，随处可见的旧钢架和建筑废料。
阴暗的环境将周知衍身上纯白色的校服布料衬得更加突兀和显眼起来。
少年坐在一摞铁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被一群人围着按住狼狈不堪的男人。
手机的屏幕亮起又暗下，信号格那一栏始终显示着一个叉号。
这地方太偏了，没有信号。
他不耐烦的用鞋跟踢了踢箱体：“还不招啊？”
该查的他们都已经查过了。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跟踪偷袭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名叫赵强的男人，一家私家侦探社的老板。
说的好听，实则就是一地痞流氓，专帮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跟踪我。”周知衍拍了拍身侧缴获的相机：“说说吧，都查着什么了？”
这边程念刚一接通车上的备用电源，手机里就蹦出几十条短信通知，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点开一看，几乎都是程丝丝发给她的。
时间越近，电话和短信就越多，很是能看出主人的着急。
恰逢这时，对方又打来了电话。
手机默认的铃声在车厢内想起，程念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来的及说话，对方就一顿抢白，劈头盖脸道：“程念！我今天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怎么也不接？你现在在哪？你今天在学校看见周知衍了吗？”
程丝丝今天没来学校，自然不知道周知衍也翘课的事。
她只能旁敲侧击，希望程念能够给她提供一些消息。
“……”
程念被她吼的耳朵生疼。
她偏了偏头将手机的通话音量调低几格，随后又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程丝丝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程丝丝找周知衍做什么，不过程念还是十分默契的没有出卖周知衍的行踪。
“你有什么事？”
她本以为程丝丝会要求她把电话拿给周知衍，说话间连怎么拒绝她都想好了，没想到程丝丝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没什么事，我就是，就是随口问一下。”程丝丝心情一好，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有点在学校里装乖卖巧的样子了，甚至还有闲心关心她几句。
“姐，你这都多少天没回家了。虽然之前爸着急打了你几下，但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啊。”
程丝丝的语气掩饰不住的暗恨，程震天这阵子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这两天心气不顺，没事就在家里乱发脾气，害得她们母女俩最近日子也不好过。
本该程念当的这个出气筒，现在轮到了她身上。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这个软柿子哄回去才行。
“这一家人哪能有隔夜的仇。”程丝丝忍着恶心继续劝道：“而且不回家你住哪啊，这么热的天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她看到程念最近跟周知衍走得那么近，说不定是攀上了周知衍这棵高枝。
她好不容易从高年级的学长那里套来了周知衍的住址告诉给了程震天，就是想看到程念被抓着头发打回来的凄惨模样。
没想到程震天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却大发雷霆，说她诬陷自己的姐姐，还胆敢编谎话来骗他。
程丝丝面色阴沉的盯着屏幕，手指点开了录音键。
就等着程念自己承认，好让她万劫不复。
谁知程念根本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语气漠然：“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手里里的声音消失，程丝丝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机上被挂掉的电话。
程念这个怂包什么时候长本事了，竟然敢挂她的电话！
周知衍回来时，程念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卧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程念抬头看去，只见少年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校服衬衫上带着褶皱和灰尘，一手揣兜，倚着门看她。
就连惯有的碎发也沾了水被人随意拢在发顶，露出了好看的额头。
比平日里的他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气质。
程念看了几眼，只是觉得今天的周知衍似乎跟平时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像是看出来了她的心里活动，
周知衍甩了甩头发，刚洗了一把脸，头上的水珠四溅，看向程念的眸子带着几分熟悉的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终于见识到哥的帅气，看呆了吧？”
程念正想回嘴，却看到周知衍抬起来摸头发的那只手臂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擦痕，颜色已经转为了暗红色，底部泛着红肿。
“你受伤了？”
周知衍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好像是早上跟他们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擦在墙上了。
嘴上却道：“没事儿，不知道在哪弄得。”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摸。
程念急急忙忙的起身拦住他，皱着眉阻止：“别乱摸，会感染的。”
少年好看的眸子往下压了压，嘴里嘟囔着：“哪有那么娇气……”
话虽如此，可还是乖乖被女孩抓着手腕不动了。
程念找姜姨要了药箱，用棉签沾着药水给他消了毒，又用无菌纱布仔细包好。
“都破皮了，这几天不要沾水。”
程念包好纱布，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那伤口看起来不小，但也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不用上什么药，等过几天结痂了就能自己长好。
她把包扎过的手臂放下，手搭在药箱上，打量着靠坐在桌边瞧着有些困意上涌的少年。
“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周知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含混道：“没了。”
他就着灯光把扎上纱布的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啧，你这扎绷带的水平可以啊。”
“那个是纱布……”
“都一样。”周知衍看着包得挺像回事的纱布唇角一勾：“明天哥去学校肯定又得引起一番轰动。这看着得有多严重啊，他们肯定好奇我身上这伤是怎么弄得。”
“……”
“哎，我猜他们肯定得来问你。”
周知衍说的是他在学校里的那群小弟，程念天天跟周知衍一起上学的事儿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那些人要是真好奇起来，如果周知衍不肯说，那他们肯定会跑来程念这儿来打听情况。
“赌不赌？”周知衍往嘴里塞了一块蜜瓜，又顺道看了一眼程念摊开的作业本。
“不。”程念拒绝得十分干脆。
“欸？别啊，怎么年纪轻轻的这么老气横秋，多没意思。”周知衍递给她一块瓜，看她不吃，便拐个弯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你说，天天在学校里待着多没意思，不得找点乐子么？”少年每次想教唆她干点坏事的时候的语调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念默默的瞥了他一眼，试图屏蔽。
“你赢了我给你写三天的作业怎么样？”
“……”
“四天。”
“……”
“五天！五天，不能再多了。”
“成交。”
看他自顾自喊得高兴，程念忽然一锤定音。
“哎？你……”
周知衍惊觉自己好像上了当：“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呢。”
“我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知衍拦住：“我作业本来就是你帮我写的，再赌这个没意思了。”
程念疑惑的抬头看他。
少年对上她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嗯……不如就先欠着吧，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说。”
“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周知衍说完就摆了摆手潇洒的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顺走姜姨给她切的一盘蜜瓜。
程念看着关上的房门，深吸一口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正准备拿起笔，忽然发现，某人今天的课外辅导又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逃掉了。
真是……
她收拾好桌上的课本，挑选出今天的重点，起身去找周知衍。
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周知衍的房间，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套间，浴室就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隔着门缝似乎能够感受到隐隐从里面传来的几分热气。
程念脚步一顿，看着那扇门的表情变得有几分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周知衍这么快就开始洗澡，亏她嘱咐了好几句伤口不能沾水，这人转头就忘了。
正腹诽间，浴室的门忽然被拉开，紧接着是周知衍走出来的声音。
隔着门缝，像是发现有人在外面。
少年一边用浴巾擦着脖子上的水，一边拉开了房门。
顿时和正站在门外溜号的程念面面相觑。
少年身上裹着白色的浴袍，湿透的发丝往下湿哒哒的滴着水。
水迹顺着脖颈没入浴袍。
看见是她，周知衍很是意外的挑了下眉，随手拿着浴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给她开了门：“作业写完了？怎么跑来偷听人家洗澡。”
他不说则以，一说程念的脸都要红的烧起来。
她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他：“我……我没偷听……”
手中的课本都要被攥出一个洞。
程念恨不得赶紧逃跑。
她把一摞书塞进周知衍的手中：“今天的知识点……你，你记得看。”
“原来是找我上课的啊。”
周知衍翻了翻被塞进手中的书和笔记，抬手扬了扬胳膊，露出手臂上的纱布：“手都受伤了也得补课啊？”
程念看到面前一闪而过的纱布，还是完好的，没有一点沾水的痕迹。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见周知衍不满的抗议，认真的点了点头：“只是手擦伤了，又不耽误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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