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原,起来!”一个粗暴的动作,那个恶魔从我耳朵里扯出耳机。
我看着他,希望他不要把我弄得太过于狼狈。操场的另一头是一个男生,一直在机械地投球,面无表情,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那是我的新同桌。
我不希望自己过于惨的样子被他看到,然而,事不如人意,他把我从篮球架下拖了起来,粗暴地推了我一把,恶狠狠地对我说,“去!你去跟那个婊子说,你要买他!”我愕然抬头,看到了他不怀好意的邪恶眼神。
“去啊!反正你们不都是一样的人吗!”他恶笑着,把同桌的手机塞到我手里,“去威胁他,他不卖就把他手机里的东西曝出来,看看都有些什么艳照!”
我心里十分痛苦,被装成“小弟”的几个校霸推到他跟前。我痛苦而愤怒地攥紧了拳,却无可奈何地照做了。
他停了下来,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仿佛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恶意,也毫不关心我是不是真心的一样。
那天,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儿子搬进了我们村,大家都说她是个婊子,卖的,被人家老婆发现了而迫不得已逃到这里来的。而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也这么对她的儿子指指点点,说婊子的儿子估计是个不知谁的小杂种,肯定也是卖脸骗饭吃的。偏生那男生也长得好看,这谣言便传得愈发邪乎。
而我每天听着孤独的歌,一个人躲着所有人。班霸校霸们把我当出气筒,曾经我躲在球架下看书,而他们把我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在我瘫在地上挣扎时,一个个笑着闹着把球砸在了我身上,一下又一下,全身都在疼。我也试着反抗过,但那样的下场是我断了右腿骨头,挂了半年的拐。而他们用拐杖敲我问我服不服。
我逆来顺受惯了,但还是希望有个朋友的,希望有个人能站在我身边。而这些支持,我没能从父母身上得到,他们只会不停地争吵打架,责备我打骂我,说别人不接纳我一定是我的错。
“一百。”面前的男生冷漠地说。
我震惊地看着他,怔在了原地。
“哈哈哈!好!一百就一百!”众人哄笑。有人真把钱塞给他了。
“你可要好好享受啊王梓原,哈哈哈!”
“哈哈哈一百就能卖,果然是个卖皮肉的哈哈!”
……
我仍停在过于震惊的不可置信中,直到他把我拉进他那个常年没人的家里。
“季寒凯,你干什么!”我甩开了他抓着我手腕的手。
“一百,卖。”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说什么天气如何。
我气昏了,一拳打了过去,但我这病弱身体又哪是他的对手?他只是看着清瘦而已,于是他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摔到了床上。我疼得一皱眉,老床被我压得嘎吱响。
“季寒凯!”我挣扎着,但他却压了下来。
“你也不过是和他们差不多罢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口咬在了我肩膀上,疼得我倒抽一口了凉气。他咬得又深又重,像是要把所有压抑的东西发泄出来。
我痛得大叫,心中万分委屈,哽咽着大喊:“我没有!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我也是被欺负被逼的!我没有!不要了,很疼!”
他没有理我,只是抓住我的手,咬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痛,仿佛要把我拆吃入腹一样。我全身都瘫软了,只剩呜咽与哭泣。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他温柔地说:“嗯,就是因为你不一样。”
青海湖边空气冷冰冰的,寒风吹着湖畔,碧草连着碧水,翻着绿色海浪。季莫寒点了根烟,站在湖畔边,白烟在他身边缭绕,又被寒风吹散。
“你在想什么?”我裹成厚厚一团,站在他身边问。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他用平静而冷淡的声音说。
“未来?”我现在连活着都如此艰难,未来这东西多遥远啊。
我看着远处山上的羊群牛群,像绿波上的白云散布,没有说话。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青海的。”季寒凯说,“这里太荒凉,太荒诞,我不可能待在这儿的。我要去最繁华的地方。”
青海湖的碧浪一下一下拍着岸,白云映在澄澈湖水里,圣洁而美丽。天空欲发纯净高远。
“我不喜欢这里的绿色。”他说道。
绿色草野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覆盖荒山,淹没湖水。我们都被困在这绿色的世界里。
季寒凯是白色的,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那双眼睛仿佛反射着白雪覆盖的山顶。
为了自保,我习惯了随波逐流好隐藏自我,也习惯了对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惹火上身。然而季寒凯不一样,他就像一意孤行做着自己,绝不融化于绿色湖水中的冰雪,顽强地挺直腰背活成了自己,也活成了霸凌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总是能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大大小小。它们不是血的红色,而是绿色的,像湖水,也像苔藓,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
“天空越来越干净了。”路过邻居家时,我听到他说。
“希望我们的草原与湖水越来越绿。”我听到父母喃喃自语。
我注定生于此,长于此,老于此,也葬身于此。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是啊,那就是我,一串幽暗的青藤,潮湿肮脏,诡谲地在黑暗角落慢慢腐烂,成为这一眼望不尽的绿色的养料。
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你应该像他们一样。”有一天我看着季寒凯熟练地给自己上药时忍不住说,“否则你会被他们一直欺负下去的。”
他眯起眼看向我:“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被欺负?为什么专心听讲?为什么遵守校规?为什么死也要考第一?”
我不知该说什么。心跳在加速,身体在发抖。
说出来!说出来!
但我是个胆小鬼。
“你说得对,如果我变差一点,会过得舒服些吧。”我低头说道。
他盯着我,然后大笑了出来。
“承认吧!”他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远处明亮的雪峰,“你和他们确实不一样。”
青海湖的夏天也是这么冷,囊饼干涩,冷风萧森。
那个夏天,他总是和我在一起。在那破烂的小屋中,在寒冷的湖水边。我迷恋着他的温度,他的一切。
绿色迷幻而诡谲,我们像爬山虎,阴暗潮湿,诡异生长着,在阴暗的角落里招摇。
他有时会站在青海湖畔,低声唱上几首歌。湖风把我绯红的脸吹凉,我听着耳边的歌声如水,心想,他真不该隐匿于这里。
湖水一波一波如绿藻蔓延,就像我对他的微妙态度,就像这个夏天,更像一眼望不尽也想不到的未来,我的妄想与悲痛在其间潜滋暗长。
后来有一天,季寒凯的妈妈突然就去世了。办完葬礼后,他拖着行李离开了这里。
“我恨这里,也恨这里的人。”车站上也是寒风习习,日头高照却仿若在永远无法到达的绿水之岸那般遥远。
他倚在车站柱子上,叼着烟。烟头火星微弱,风刮着,他微眯双眼,“不过你终究是特别的。
“你喜欢青海湖吗?”我突然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喜欢,也不喜欢。”
“你像湖水一样绿,水里有雪白的山峰。”我认真道。
他笑了起来,但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和湖水一样漂亮?”他正色道,“考到哈尔滨去吧。”他对我说了一个对我们当地人而言遥不可及的目标,“那里有最干净的水,最纯洁的雪。
青海湖的水还是终年常碧,哈尔滨的雪却已经不似从前那么干净了。我想告诉他。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抱紧他。
后来,我伫立在湖畔。绿色湖浪一**翻卷,像这个绿色的,怪诞的夏天,永远永远地荡漾着。
但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没关系,生活本就很魔幻。。。
还是第一人称舒服……
主角王梓原指路正文《越过寒冬》,是同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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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绿色湖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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