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无情道加上我们三个也只有四个人在修!?宗门还是一个入不敷出的状态!?”
宿惟蓦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停打转,好像他没入无情道的前半生从没遇到过任何波折似的。
“我以前是两……一人吃饱,宗门不愁的状态,习惯了。”时守瞧着桌面上刚对出来的账,倒是一派波澜不惊。
宿惟嘴角抽了抽,为时守解释目前的局面:“掌门,我们门派现在没有灵石——一个门派没有灵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灵石,我们吃穿住行怎么办?没有灵石,资源从哪来?没有灵石,寸步难行。”
宿惟最后下了个定论,抱胸斜睨着时守,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时守本来没想那么多,眼下听宿惟这么一说顿觉灵石的需求确实迫在眉睫。
他思索片刻,沉吟道:“我先教你们引气入体吧,钱财之事,我会想办法的。”
修仙界的境界共有九层:最基础的便是练气,而练气基层的修士成功经历完九次渡劫后便会迈进筑基修为,再往上依次是金丹、元婴、化神、务虚、合道、渡劫。
从金丹到渡劫的时期,修为上升的阶段又分为前中后期,最终直至大乘。
而大乘最后还有一个大圆满的时段,又称九九归一,等挨过这最后九十九道天雷,就会进入天界。
练气的前提是引气入体,这气,还因门派而异。
凡人界最大的宗门当属合欢,合欢贪情爱,这气,便是情感之气;可如果是少年人最多的地方,剑宗,这气,就应当是剑气了。
每一位剑者都应该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自己的佩剑。
这是剑客之间心照不宣的法则。
“所以,告诉我,无情道的气是什么?”
时守的眼神从左到右扫过面前三人,见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讲,从心底感到宽慰。
“无情道,与多情道正相反。可要说这气是什么,我想不到。”镜缘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自然吗?”何施试探道。
“你是怎么想到的?”时守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一般来讲,人们都会认为无情与多情是天生对立的关系。
其实不是的,在最开始,有一派名曰自然道,讲究入世感心知情。
而在此道上的修士最终往往会朝两个方向去:一为体验过所有情感,所以他们的修为是感情的容器,此为多情。
或是,在见识过一切感情后——何施微抿嘴角:“无情非绝情,只是淡然。”
自然道曾经一度成为凡人修仙的热门选项,可渐渐地,没人再愿意踏上那种超脱世俗的道了。
人们喜欢情感,人们生活在情感里,人们无法脱离情感。
他们都去修多情了。
“无情道的气有别于其它派别的地方就在于:万物为气。你可以在石缝里寻找,在悬崖峭壁上物色,甚至探索你自己。”
探、索、你、自、己,何施的脑中炸开了烟花,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她骤然感到无数束气流在手臂、大腿、腰腹各个部位涌动,最终汇集于心脏处。
“这就是,引气入体吗?”她喃喃自语。
时守感知到她这边的气流与另外毫无动静两边的两边形成鲜明对比,目光自然而然跑到她身上,目睹它们自觉聚集的行为不禁心神一震,下意识挺直了几分腰板——距离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才过了多少秒,她已经能够到达练气境了!?
不、不对,按理来讲,气流的凝聚不会如此之快,已经到了让他眼花缭乱的地步,它们的走势更像——更像新手走火入魔的端倪!
怎么会呢,他是完全复述自己修炼时听到的教导啊。
可若真是自己教导不当致使何施走到了那种地步,一股令时守战栗的气流迅速从他尾骨处蜿蜒而上,感官的刺激直逼大脑,令人不寒而栗。
惊奇的是,它很快被另一股更大的气流裹挟了。
何施睁开眼,视线从模糊的白色上移到带有发现新大陆一般审视意味的三双眼。
还在体内四处窜动的暖流立马安分下来,不再躁动,冷却的体温下额外温热的心脏让她明白自己应当是成功了。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向时守多问了一句:“我做得对吗?”
时守觉得她在拉仇恨,拉自己一个人的仇恨。
旁边两位可能还没有清晰认知到她的天赋可怖到哪种程度,可他是谁啊,当年短短一月便引气成功引起轩然大波,诸多头衔加之于身,像什么“新生的希望”、“无情道崛起的开始”之类,为此凡人界差点翻了天,无情道那月的入道修士人数上升得一日比一日猛。
曾经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常常会在练功时注视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或敬佩、或仇视的光芒。
现在,他终究也成为了他们。
时守咬紧牙关,把从袖口掏出来的护心丹又塞回去,强颜欢笑地回话:“你做得很好,不过修行速度可能有些过于快了。”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几刹那就做到步入练气一阶的,皮笑肉不笑的嘴唇内上下牙纠缠着颤动了好几个回合,再开口仍是一片慈爱之色:“所以我认为,你最好趁机下山历练一番,你意下如何?”
何施想了想,接受了他的建议。
她不知道的是,转身离去之时,有一人骤然卸下了心房,眼眶里盈满了哀伤。
对往事的追忆成就了这份饱和得站在他身旁就能触摸到的情感。
如果那时候,我没被天花乱坠的夸赞迷了眼,时守缩了缩手指,思绪下坠到他再次回到无情道上那时。
回来以后,他马不停蹄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磕了不知道多少颗辟谷丸,不分昼夜地修炼,反而再也成为不了当初的“天才”。
*
破落的牌匾一晃一晃挣扎着不掉落,里面宿惟与镜妖被时守摆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让他俩试试能不能察觉到对方体内的气。
外头他盯着一步一步走远的何施,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步伐坚决,义无反顾,不问归期。
他给了她相同的道路,却渴望她作出完全相反的选择。
他以前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簇拥于人群,痴迷于掌声,凡事究因果。
离山前他深呼吸一口气,盼望前来为自己践行的师父答疑解惑:“师尊可否告知弟子,弟子该何时归山呢?”
老头那天戴着顶大师姐送的草帽,腰间别着一枚他送的平安符,老神在在地顺了顺长到应该修剪的胡子:“想回来的人自然会回来,哪怕不远万里,都会归来的。”
时守看着何施缩成了一小点的背影,背在身后的双手往袖里摸到了护心丹。
他静下心来,对自己默念:不要着急,该回来的人自然会回来,哪怕不远万里。
……
说来也巧,无情道的山头正对着剑宗,因此何施特意挑了条与上山时截然相反的路走。
山下很热闹,男男女女们三两成群结伴而行,讨论的话题也一股脑凑在一起听不真切,何施隐隐约约只听清了“风满楼”“大人物”“可惜了”这几个词。
漫步在热闹中的感觉很微妙,在喧嚣中有人冷冷清清,有人变得不像自己,还有人,陷于泥潭无法自拔。
昏暗狭窄的小巷里,一少年背靠墙壁,面前两位大汉持刀不慌不忙地逐步逼近。
其中衣着稍差的接收到走在前面的手势示意,对着少年先是挽了几个看似凌厉漂亮实则毫无用处的招式,见没能撼动到少年又去瞧了瞧管事的脸色。
管事的脸上从额头最左侧到眉眼处有一道短疤,人却长得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嗓音也温润如玉,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关满腹,我还没记错的话,令妹在学肆里待了三年了吧。”
“三年,关中学院,学费得有不少吧,让我猜猜,差不多得有,嗯,五千白银?”
“哦,不对,你的业绩上只有佩瑜一人,虽说她混成过花魁,但当时姆妈只给了你,我想想,是七百白银吧?”
“还有四千三百白银的来路,你比我清楚。”
管事凑到少年耳边,拍了拍他发白的脸:“四千三百白银,想想得拿出多少个佩瑜来抵。”
“或者,咱们先来开个好头吧。”恶人的眼斜瞄到了循声而来刚进巷口的何施。
何施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运用空气中的气流帮助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把胁迫他的两人压倒在地后,面对的结局会是他站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棍子给她后颈上来了一下。
她昏了过去。
眼皮阖上的前一秒,她看见了地上的两人站了起来。
他们随意掸了掸衣服上尘土后,一人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另一人则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
而少年,在笑。
她将永远铭记这个场景。
“这女娃长得标致,培养个几年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佩瑜了。”
谁在感慨?
“可别,佩瑜现在,啧啧”
谁又在唏嘘?
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也使不上劲,何施想尝试着睁开眼却徒劳无功。
好多人,好多人围着她,却很少有人说话。
“把她送到我房间吧。”
何施再次意识不清得要陷入昏迷时,一道含糊不清、甜腻得不知道溶了多少糖的女音响起。
出行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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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修仙,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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