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气得跑到市里找我,想把我硬拽回家,我死活不走,他说,不走就永远别认他们了。
不认就不认吧!我想,反正他们也不爱我,对我不好,我有罗斌就够了。
僵持了一段时间,我爸妈突然松口了,说彩礼降到六万六,要是连这都没有,就算我俩过日子,也别想拿户口本领证。
罗斌是真的想娶我,他东拼西凑,求爷爷告奶奶,硬是把钱凑够了,我们结婚了,婚礼上,罗斌拉着我的手说:“冉冉,今生今世我只对你好,以后绝不负你。”
我心里想着,以后是生是死,我都是他的人了。
我知道,那时,他肯定是爱我的。
以前听人说,一个女人肯在男人最落魄的时候跟他同甘共苦,男人会为这个女人生,为这个女人死。
我当真了,我以为,爱能打败一切。
可谁能想到,婚姻才刚开始,我的爱情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结婚后,我们辞了市里的工作,回到他老家,接手了他爸妈留下的菜市场摊位。
起初还好,一起进货,一起收摊回家,慢慢地,他嫌累了,抱怨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后来,他常常凌晨拉完菜就回家睡觉,有时候甚至干脆不去摊上了。
他说,男人就该干大事,窝在菜市场没出息。
我不忍心看我的男人受这份苦,就自己学会了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每天凌晨三点半,闹钟一响,我就爬起来,一个人去拉菜。
那段时间,我像个灰头土脸的影子,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有时脸都顾不上洗,牙也忘了刷,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累是真累,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可我能感觉到罗斌对我的爱还在。
那时,他会用很深很深的目光看着我,一遍又一遍,特别温柔地叫我的名字,“冉冉……冉冉……”
在无数个夜晚,当他抱着我,当我们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肌肤相亲时,他会在我耳边低语:“冉冉,我爱你。”“冉冉,我真的好爱你。”
你知道吗,方梨,他那时候,是真的爱我,很爱很爱的。
每当他那样叫我,我就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头扎进他怀里。
我不怕吃苦,真的不怕。我本来就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
我想着,只要能一直这样被他爱着,再苦再累,我都心甘情愿。
后来,我们欠的债慢慢还掉了一些,可罗斌却变了,他开始嗜酒,变得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他认识了几个朋友,经常跟他们出去胡混,越来越不着家,开始他还哄我两句,说“老婆辛苦了”。
后来,就肆无忌惮了,经常夜不归宿,回来就是要钱,说他开了个小厂,忙得很,没空天天回家。
说厂里压力大,心烦,回家拿不到钱,他就打我,打完了,清醒了,又抱着我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是喝多了,是压力太大。
我一次次心软,一次次原谅。
再后来,我发现他有别的女人了,一个接一个,那些女人,穿着露骨,打扮得花枝招展,看着就让人恶心。
开始,罗斌说是逢场作戏,开厂应酬没办法,跟她们没什么,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愿意接受。
慢慢的,他开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从开始带着她们看到我时会躲着到后来毫不避讳。
我的爱情,我视若生命的爱情,正在一点点烂掉,我就像只落汤的老鼠躲在角落里偷看他们幸福的样子,可那幸福在不久前还是属于我的。
我苦苦哀求他,我的彬啊,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没有他,我怎么活?
他变本加厉地动手打我,一次又一次,每次打完,冷静下来,他会抱着我,跟我说对不起,小心翼翼地给我擦药,抚摸那些淤青的伤口。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不想这样的,他打我的时候,心里一定也在痛,他只是被酒精控制了,被外面的女人迷昏了头。
再后来,他还是打我,可打完之后,他不再抱着我道歉,不再给我擦药了。
我想,我大概是爱他爱得病入膏肓了。
他都这样对我了,我怎么还是离不开他?
半个月前,我生日那天,罗斌回来了,给我买了一件粉色的连衣短裙,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晚饭。
他给我煎了牛排,其实有点老了,但依旧很好吃,吃饭时他没说几句话,可我心里却像开了花一样欢喜。
我想,他肯定回心转意了,他终于要回到我身边了。
他给我倒了一杯红酒,说祝我生日快乐,还给我唱了生日歌。
我酒量浅得很,才一杯下肚,就觉得天旋地转,晕晕沉沉。
他说:“睡吧,睡着就好了。”看着他难得温和的脸,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我浑身像散了架,而我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的彬,我深爱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亲手把我送到了别的男人的床上。
我心如死灰地回到家,他没有解释,一个字都没有,眼神躲闪着,甚至带着一丝嫌恶。
后来我才零零碎碎地知道,他打牌输了很多钱,借了很多钱,没钱还,喝醉了跟人吹牛,说拿我去抵债……我就这样,被他像一件不值钱的物件,在酒后的玩笑里,送了出去。
可那,仅仅只是个开始。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我,他嫌我脏,他打我,骂我,用最恶毒的话羞辱我。
我也觉得自己脏透了,从里到外都脏。
我开始疯狂地迷恋白色,那种纯白,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我一遍又一遍地搓洗身体,用刷子,皮肤搓破了,渗出血丝,可还是觉得洗不干净,那股肮脏的气味好像渗进了骨头里。
一个星期后,他又带了三个男人回来,他把他们推进房间,自己站在门外,背对着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像他手里玩腻了的破布娃娃,随意地丢给了别人。
我亲耳听到,他沙哑着嗓子对门外的人说:“我欠的钱,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我觉得自己好脏啊……好脏……好脏……脏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梨,我爱他爱得太深了,深到把自己埋进了坟墓,爱到最后,只剩下一身伤痕,连抬起手反抗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
我决定走了。
方梨,你们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蠢、最贱、最无可救药的女人……
信纸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捂着脸,肩膀抑制不住地抽动,喉咙里堵着硬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这封信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地割,那个混蛋罗斌!他哪里是个人!他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苏冉啊,她怎么那么傻?把一个人渣当命,他却把她当草芥,当玩物,最后甚至当成了抵债的筹码!
她怎么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低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哪是爱?这分明是自毁!是饮鸩止渴!
我替苏冉不值,一万个不值!她的命,不该这样轻飘飘地没了!
我瘫坐在地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那个男人,他毁了苏冉的一生!
从最初扣扣上那点廉价的甜言蜜语,到后来一步步的算计、控制、暴力,最后把苏冉推入地狱!
苏冉为他疏远父母,为他拼命挣钱,他却把苏冉的真心踩在泥里,碾得粉碎!
苏冉用过去那点可怜的温存麻痹自己,可那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她明明都看到了,都感觉到了那彻骨的冰冷和残忍,为什么还要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条活路?
罗斌的恶,是他一点点试探出来的。
从第一次动手后的道歉,到后来明目张胆的背叛,他太清楚苏冉的底线会一退再退。
也许苏冉对罗斌是没有底线的吧。
我颤抖着拿起盒子里的另外两张纸。
是画,苏冉画的的画。
第一幅,是我和沈晋川,她画了我们穿着婚纱和礼服的样子,画得很用心,我的婚纱裙摆画得很飘逸,沈晋川的眼神也画得很温柔。
她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方梨,对不起啊,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了,这是我脑子里想象的样子,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要幸福啊。”
第二幅画,画的是我们四个,我,苏冉,严莉莉,潘露,画的是我们坐在向花街口那块大石头上,仰着头看星星的样子。
夜空是深蓝色的,星星像撒上去的碎钻,我们四个挤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画纸的空白处写着:“好想和你们在一起看一次星星……”
可惜她等不及和我们一起看星星,自己变成星星去夜空中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恍惚间看到了十八岁的苏冉站在罗斌的伞下笑的眉眼弯弯,像我招手。
我想,如果当时有人告诉她,这个叫罗斌的男人将来会毁掉她。
她大概会笑着说:“不可能,他最爱我了!”
明明哪时候,我们都不懂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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