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叶非玄喜欢自己在先，但展无心亲了人家还是有点小心虚的。
面对这种摊牌似的问题，他不太走心地糊弄道：“嗯，当时……你不是要刺激吗？”
“我确实，但是……”叶非玄知道，因为语言壁垒，他们之间难免出现误会，但东方文化温雅含蓄，即使他表达不当，展无心也不该突然采取这种方式。
虽然从理智上，他能理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展无心一向不喜欢和小屁孩儿相处，因为孩子不守规则，无法像成年人一样遵守既定套路，叶非玄给他的感觉就像小孩儿，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冒出何种令人无法招架的想法。
保险起见，他有些生硬的换了话题，“哎，你看看周围，跟之前是不是不太一样？”
“嗯？”
叶非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造成了多大破坏，散落地上的山岩在黑龙原身眼里只是一堆瓦砾，但其实每一块都有几十吨重，落在哪里都像一颗炸-弹，把生长了千百年的森林弄得一片狼藉。
虽然没有伤及无辜，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领地，这一次意外破开封印，如果后续处理不当，很可能演变成外交问题。
叶非玄说：“……抱歉。”
“道什么歉？我的意思是，谢谢你救我出来，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我们成功逃脱了吗？”
“……也对。”
虽然方式有些极端，但他带展无心离开了墓室，又在破开封印后成功控制住了自己，没有造成进一步的破坏。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而且，展无心在见到他隐藏的样子之后并没害怕，依然像以前一样同他相处。
真是万幸。
“所以你不用……”展无心话说到一半，对上叶非玄的视线，忽然有些卡壳。
叶非玄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长睫毛在清澈眼波中投下淡影，嘴角扬起美好的弧度，忽然轻笑出声。
金风玉露，春江花月，人间美景之所以让人念念不忘，多半是因为不能经常见到，叶非玄平时表情总是清淡得体，偶尔会心一笑，就像南风破冰，沉寂了整个冬天的世界里生出第一缕草木香气，让人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
展无心视线在叶非玄唇上描摹一圈，忽然想再试一次，亲上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触感？
上次算是形势所迫，他其实并没有仔细体会，现在居然生出了暴殄天物似的可惜。
叶非玄扬起的嘴角回落些许，“不用什么？”
展无心明显神游天外，“什么？”
“你刚刚说不用什么？”
“哦……什么呢？”
“是我在问你。”
“……已经忘了。”
叶非玄依然面带微笑，展无心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想法十分危险，就算他想对谁有些什么想法，目标也绝对不能是叶非玄啊。
毕竟对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所谓不娶何撩，如果自己要亲，对方肯定不会拒绝，但亲完了怎么办呢？他一向公私分明，最反感的就是办公室恋情，自己难道要带头树立反面典型？
正想着，展无心被叶非玄捉住了手臂。
他立刻更加不自然了，“怎么？”
“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没事我自己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展无心：“……”
古语有云：恋爱让人变傻。
古人诚不欺我，这还根本没恋爱呢，只是亲了一口，智商就已经逼近负值，他身在荒郊野外，身上没有任何装备，居然说要自己处理伤口？怎么处理？难道像小时候一样用口水涂一涂吗？
展无心一向不拘小节，倒是不介意涂口水，但叶非玄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表现出清奇的求知欲，万一也学会了这个法子，会不会直接……
咳，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有点疼，你忍耐一下。”叶非玄用一块质地细腻的黑色丝巾兜住展无心的手臂，作势要帮他包扎起来。
展无心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犯傻的不止自己一个，叶非玄直接跳过了清理步骤，进入了包扎环节。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只是一点轻伤。
叶非玄其实连包扎也没有经验，他原身是龙，带了一些东方血统，并不像西方传说中的恶龙，而是蛇身黑翼，外形更像东方传说中的“应龙”，但不论如何，龙是有鳞片的，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受过外伤，在他看来，人类这种没有鳞甲的生物简直脆弱到超乎想象。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托着展无心的手臂，一边搜肠刮肚地寻找和包扎有关的技巧，终于想起了在电视里看过的某个画面，眼神微微一亮，俯下-身朝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吹了口气，模仿电视里哄孩子的语气说：“痛痛飞走了——”
展无心：“……”
很想吐槽你拿我当小屁孩儿吗？却又因为叶非玄这些细微的举动而觉得心里十分熨帖。
他没时间养宠物，也不觉得那些毛绒绒的小猫小狗可爱，却对变色龙一直很有好感，对他来说，一个能变成黑龙的叶非玄比起单纯的死神叶非玄，不但不可怕，反而更可爱了几倍。
他忍不住好奇，既然黑龙能变成人的样子，那能不能变小？像变色龙一样，可以让他抓在手上……
“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展无心忽然开口。
叶非玄正进行到包扎伤口的关键时候，不敢分心，只点了点头。
展无心：“你是一个能变成龙的人？还是一条能变成人的龙？”
“是……”叶非玄将丝巾绕完一圈，稍稍松了口气，“龙，但不是东方理解的那种。”
“那是哪种？”
“就是……”叶非玄再绕两圈，“我翻过史料，西方龙是东方龙的后代，可惜东方现在已经没有龙了。”
“绝种了吗？”
叶非玄手上一顿，总觉得“绝种”这词有些别扭，龙族虽然有父有母，但之所以诞生在世，其实是顺应了某种天地气运。
“确实没有龙了，但有蛟龙、应龙……”叶非玄拿捏着力道，绑好最后一圈，做好了收尾工作，“好了，你感觉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展无心还沉浸在龙族生物学中，闻言查看，脸色当即有些僵硬，不得不说，叶非玄包得非常整齐，但未免有些太整齐了，尤其是收尾的那个蝴蝶结，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这到底是包伤口还是礼物呢？
叶非玄：“怎么样？”
展无心：“……非常精美。”
叶非玄露出仿佛考试得了满分的笑容，“谢谢夸奖。”
展无心：“……”
我这其实不是夸你。
远处，昏迷许久的胖子苏醒过来，声色廖亮地嚎了一声，将这边二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展无心：“那几个可都不是善茬，得处理一下。”
叶非玄点头，展开召唤法阵，只片刻功夫，展无心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金光从法阵中飞射而出，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不穿衣服的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迅速穿好衣服，“您身上的封印怎么……”
叶非玄示意不必多说，吩咐他把乾坤哥他们几个看管起来，然后对展无心说：“我们去找找山纹……不，江慕远，他应该还在山里。”
将军山几乎不复存在，曾经的将军墓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将两副遗骨一同埋葬其中，像是用整座山上的岩石，堆叠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坟冢。
沧海桑田不过如此，江慕远却依然守在坟旁。
叶非玄走近时，江慕远在十米之外已经感觉到极寒的戾气，本能后退几步，朝他拱了拱手。
叶非玄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保持人形，但依然是解除封印的状态，身上戾气深重，妖魔鬼怪无不对他敬而远之。
可展无心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叶非玄打量展无心，心里隐约有些模糊的念头将要成型，但对上展无心的目光，他又无法冷静思考。
展无心把之前来不及说的前因后果向江慕远说了一遍，江慕远听完沉默许久，而后深深行礼，“抱歉，江某恐怕要辜负二位的一番好意。”
这回答像意料之中一样标准，展无心摆摆手，表示懂了，叶非玄却追问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已经完成了承诺，其实不用这样极端。”
江慕远并没想起自己是谁，但通过转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清楚自己承诺过什么。
“我并没有完成承诺……我向将军发誓，会守护他死后安宁，却连他最珍视的战甲也没能保全，我……”他抿了抿嘴唇，“实在无颜去见将军。”
叶非玄不能干涉他的选择，甚至不能走近安抚，只好礼貌地点了点头。
展无心有种仿佛听到叶非玄在叹气的错觉，脑子一热对江慕远说：“如果能把铠甲找回来呢？”
叶非玄的目光带着直白的期待投射过来，展无心怕他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又强调一句：“我是说，如果。”
叶非玄点头，“能有‘如果’也是好的。”
展无心面向江慕远，“我会尽量试试，你可以留在这里等着，如果找到了，我就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江慕远嘴唇轻颤，竟然一时说不出话，只好用力鞠了一躬，许久后才挤出嘶哑的两个字——谢谢。
清冷的月光照着群山，因为之前的地动山摇，山脚下露出了许多骸骨，一根根泛出幽怨的灰色。
这些人命恐怕都要记在守终村的账上。
关于盗墓团伙还有许多后续问题，但不需要展无心自己动手，他把剩下的摊子交给林逸，只告诉他地震、杀人、盗墓几个关键词，剩下的林逸自然之道怎么处理。
当天夜里，展无心和叶非玄就离开了守终村，并于第二天傍晚回到了沿海市。
许久未归，展无心进门更衣，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问叶非玄道：“那个金发碧眼的……他也是龙吗？”
叶非玄不明所以，“是的，怎么？”
和猜的一样，展无心又问：“从龙变成人的时候，是不是不穿衣服？”
叶非玄稍稍有些尴尬，“西方魔法在细节处理方面……和东方多少有些出入。”
“那你为什么穿了衣服？”展无心问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问题是不是有点歧义？叶非玄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想看他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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