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光偏过头看她一眼,笑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
“我吗?”方冉冉摇摇头,“我可不算聪明人,而且我也没有在工作之外的其它什么事情上深入研究过,体会你说的那种’高级的乐趣’。嗯,这么一想我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周朝光问。
方冉冉想了想,说:“我想可能是因为每天的工作已经够烧脑了,下班以后就只想放空,让脑袋休息一下。这么说来,精力管理真是一门学问,有机会我得跟你讨教一下,为什么你创业那么忙,还能拿出精力研究别的,发展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
周朝光笑笑,道:“很多人以为人的精力总量是固定的,就像一个水桶,一次只能盛那么多水,用掉一些就少一些,这其实是个误区。实际上,精力是可以越用越多的,前提是你所做的事情对你来说不是消耗而是滋养,你能够从中获得乐趣和成就感,精力就会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相反,很多时候你以为是在休息和放松的一些活动,像是漫无目的的追剧、刷短视频,反倒是在消耗精力。因为你做这些事没有任何主动性和挑战性,自然也得不到成就感,你只是在多巴胺的支配下不断用新鲜的刺激填补痛苦和焦虑,最终只会感到空虚和无聊,甚至会因为自己又浪费了时间而自责,对自我产生负面评价,这更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消耗。”
方冉冉认真倾听着他的话,问道:“你说的那种能够带来精神滋养、补充精力的活动,具体是什么呢?是不是每个人都不太一样?”
周朝光点点头,说道:“对,跟你的兴趣有关,在符合兴趣的基础上,还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你是主动参与,而不是被动接受;第二,这项活动具有一定挑战和成长性。像各种运动,乐器,游戏,手工等等,都算是。”
方冉冉仔细想了想,有些遗憾地说:“那我好像暂时没有找到这样的活动。”
“那你周末通常都做什么?”周朝光问。
方冉冉听了噗嗤一笑,打趣道:“公关人有周末吗?我怎么不知道。”她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开玩笑的。其实工作再怎么忙,还是会有很多个不加班的、纯粹的周末。但我也就是看看电影、补补觉,偶尔去逛个街、爬个山什么的。是不是挺没劲的?”
“没想到你这么坦率。”周朝光微微一笑,“通常来说,业余生活也是塑造和展示个人形象的一部分,不是应该包装修饰得更丰富精彩一些吗?”
“是,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按理说我是做公关的,应该比一般人更懂得自我包装。但很奇怪,我可以包装企业,或者包装别的人,可一旦要我包装自己,我就会觉得矫揉造作,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背叛的感觉。我好像打从心底里认为,一个人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为了向外界展示出一个更高级、更有魅力的样子而去矫饰自己,不仅是一种造假和欺骗,更反映出自己内在的虚弱,会让我看不起自己。当然,包装别人固然也有欺骗的成分,但那是为了工作,我还是能够说服自己的。”
车停在红灯前,周朝光扭头看着她,道:“挺好的,你的内核很稳固。换一个角度来说,你也很任性,不过这不是贬义。”
“我突然很好奇,”他话锋一转,“你热爱你的工作吗,以及你认同你工作的意义吗?”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方冉冉笑道,“作为乙方,可以在甲方面前聊这个吗?”
“那我知道答案了。”周朝光笑道,“换个问题吧——在工作之外,有没有什么事情曾经让你觉得,无论如何必须做到不可?”
方冉冉想了想,“噗嗤”笑出来。周朝光仿佛被他的情绪传染,咧着嘴角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还真被我想到两件非做到不可的事情。”方冉冉道,“但是,是很私密的事,不能说。”
“看来你还没有把我当朋友。”周朝光微微耸肩,做出遗憾的表情。
“没有啊。”方冉冉道笑道,“朋友是光谱上的一个区间,在这个范围里,可以有各种不同色彩、不同深浅的朋友。不过有的事情,只能跟很深的那种朋友说。”
“其实交朋友也是一种游戏,不是吗?”周朝光道,“你投入越多,获得的越多。你只有交给对方很多的东西,才会收获一个很深的朋友。就像白雅菲,为什么能成为你的好朋友,一定是她或者是你——大概率是她,率先敞开自己,越过某一条默认的界限,对你说了很多、做了很多,一点一点地深入你的领地。”
“没错,我确实不太容易敞开心扉。”方冉冉笑道,“而且我也做不到来者不拒。”
话一出口,她感觉自己的措辞似乎不够友好,尤其考虑到对方是自己的客户,而且还主动示好的情况下。不过周朝光却毫不介意地笑笑,说道:“不着急,慢慢来。”
方冉冉还在琢磨他说的“慢慢来”是什么意思,车已经开到她的小区附近。“停在前面就行。”她说。
周朝光把车停下来,扭过头看着她解下安全带,道:“下周见。”
方冉冉扭头冲他笑笑:“谢谢你的午餐,很好吃。还有,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她下了车,转过身准备目送周朝光离开,可他却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进去。她只好转过身,走进小区里。过了一会儿,她回头一看,周朝光的车竟然还停在原地。距离已经很远,加上天已经黑下来,根本看不清车上的人。
方冉冉脑中警铃大作,回荡起赵照那句“他可能是个海王”,不由得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刚到家,白雅菲的电话就打过来:“冉冉,你到家没有呢?”
“刚到。”方冉冉打开免提,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哦,那就行。”
听白雅菲的语气,显然心不在焉。方冉冉噗嗤一笑,道:“怎么了,你还担心我被那个周朝光吃了啊?”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有些轻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会用“被吃了”这样的表述。
“我真有点担心。”白雅菲道,“那个周朝光,我总觉得他对你有别的心思。而且他看着就挺花心的,你可别被他占了便宜。”
“不是,你从哪看出他对我有意思?”方冉冉笑着问道。
“说不上来,就是女人的直觉吧。”白雅菲说,“你跟他,真的在工作上还有往来啊?”
“是啊,前段时间赵照介绍了一个客户,周朝光是那家公司老板。”
“啊?这也太巧了吧!”
方冉冉本想跟她解释:正是因为自己跟赵照吐槽周朝光,对方才想起来要给她撮合跟周朝光公司的合作。但这么解释起来实在是太费口舌,她便说道:“总之他现在是我客户。”
“那你们岂不是经常要见面?”白雅菲的语气中透出一种过度的担忧。方冉冉安抚道:“并没有啦,人家是 CEO,跟我对接的都是他手底下负责宣传的人。”
“哦,那就行。你可千万多留个心眼,很多男人就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方冉冉再次被她逗笑,调侃道:“我看你还是多琢磨一下钱亚东那只花蝴蝶的动向吧。”
挂掉电话,方冉冉洗了个澡,一边对着镜子吹头发,一边想着今天周朝光说的、做的种种,又想起白雅菲说的“女人的直觉”,不由得有些迷惑,又不免觉得刺激,仿佛自己正进入到一场新奇有趣的游戏里。她关掉吹风机,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道:
“方冉冉,那个海王,该不会把你当成一只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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