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所在的花园小区距离S大总校区大约十分钟的车程。
小区内绿化面积很大,后排是几栋二十几层高的公寓楼,前排是三层的独栋别墅。
日渐西沉。
燥热的暑气随着夕阳逐渐散去。
时隔近半个月,沈家终于再次灯火通明。
沈星岚跟在沈则谦身后,默默地看着自己一个多礼拜前刚收拾好的行李,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被搬了回来。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离家出走被家长抓回来的小孩似的。
“房间我昨天打扫过了,你自己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下来吃饭。”沈则谦将行李箱往房门口一放,一边将袖口撸起来,一边转身往楼下走。
明明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才俊,非要把自己活成个烟火气十足的老妈子。
沈星岚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门把轻旋。
沈星岚扶着行李箱的把手,将箱子拖进了房,然后回身关上了门。
举目满室寂静。
月光从落地窗外铺进来,晚风吹得室内白纱飘飘荡荡。
她房间外的阳台正对着隔壁房子的阳台,隔着中间花园隔开的围墙。
只要从阳台翻出去,在围墙的柱子上借点力,就能跳到隔壁阳台上去。
隔壁常年空着没有住人,阳台的落地窗没有落锁,因此沈星岚经常半夜从这里翻墙溜出去。
等沈星岚回神,自己已经一脚踩在了隔壁阳台上。
趁着夜色,她轻车熟路,一把推开了落地窗——
下一秒,一股陌生的烟味就撞进了鼻腔里。
她脚步一僵。
……
舒航抬眸,眼睁睁地看着隔壁的不速之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洒在阳台上的月光。
翻墙而来的影子修长纤细,看骨架大约是个女的。
他皱了皱眉,目光自她身上,慢慢移向了她身后的阳台。
隔壁来的?
沈星岚?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沈星岚眯起眼,勉强能看清房间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模糊的月光照进房里,铺至他的脚边。
而他的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你是谁?”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
舒航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
看来她完全没认出他来。
“我——”他压低嗓音,沉着声慢慢说道,“抢劫的。”
沈星岚:“……”
她差点就信了。
这房子已经空了十几年了,居然会有人抢劫个空房子?
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可除了这个理由,大晚上的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好的吧。”她点点头,淡定地摸出手机拨110。
舒航:“……”
下一秒,他满脸黑线地起身,伸手飞快地一拽,握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摁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他低下头,压低声音问道:“既然知道我抢劫你还敢报警?你就不怕激怒我?”
沈星岚垂眸,看到他手里似乎有冷光流转,像是在把玩手里的刀具。
莫非真是入室盗窃?
想到这里,她不禁弯了弯嘴角。
“正好,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舒航把玩打火机的手势一顿。
本来想着吓吓她。
没想到这小姑娘胆子挺大。
那似真似假的一句,差点让人以为她真不想活了。
沈星岚偏过头,借着隐隐约约的光,勉强能看清眼前这人的五官。
她一怔:“哎?你不是那个——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认出他了。
舒航手上一松,长臂一伸,按亮了房间的灯。
他坐回沙发上,懒洋洋答:“我住这里啊。”
“怎么可能?”沈星岚望着他,“这里空了十几年了,根本没人住。”
随着灯光亮起,房间内的装扮整个尽收眼底。
房间里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我十几年前住这里啊。”舒航淡淡地说。
一股微凉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
沈星岚忽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她的印象中,这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
她不是没有好奇过这房子为什么一直卖不出去,按理说这房子这地段,不知道多少人要抢破头。
后来听说十几年前这房子里出了命案,一家三口全死了。
有人说这房子闹鬼,根本没人敢买,于是就这么一直空置着。
他刚才说什么?
他住这里?
嗯……
她默默地往窗边挪了挪。
沈星岚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就是有点怕鬼。
舒航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额角忍不住跳了跳,总觉得她此刻脑子里在想的内容,肯定不是他想要暗示的事情。
“你真不记得我?”
沈星岚努力忽略身上的鸡皮疙瘩:“……记得啊,你叫舒航不是吗?”
舒航:“……”
鸡同鸭讲。
舒航闭上嘴。
随便吧。
他揉揉眉心想道。
他干嘛跟她解释得那么清楚?
她记不记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记得最好。
舒航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这大半夜的私闯民宅是怎么回事?”
“啊——”沈星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局促。
来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这房子居然有人住。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那个……我路过。”
舒航默默地看着她。
路过能路到别人家里去?
还不怕死地从阳台翻过来,活蹦乱跳的,哪有半点小时候病恹恹的样子?
比小时候有精神多了。
只不过,眼神里倒还透着几分病恹恹的样子。
像是厌世。
眼底空荡荡的。
再一联想到之前那首让他念念不忘的钢琴曲。
作曲的人或许是沈贤,但他觉得,弹琴的那人,大概就是她吧。
因为她的琴音跟她给他的印象一样。
是一片荒芜。
不知怎么的,舒航觉得心中莫名有点堵得慌。
记忆里晴空下安宁祥和的卡农忽地变了调,变得面目全非。
“你——”
“咕……”
舒航和沈星岚的肚子同时开了口。
顿了两秒,舒航忽地笑出声来。
手里的烟自顾自地烧到了头,被他轻轻摁进了烟灰缸里。
他起身说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
几分钟后,沈则谦在房门外叩了叩。
“小妹,下来吃饭了。”
半晌没应。
他说了句“我进来了哦?”,轻轻开了门。
门板后面,是满室的昏暗。
房里空无一人。
沈则谦似乎早已经习惯。
轻叹了一声,关上了门。
也关上了他疑惑的自言自语:“我明明盯着大门了,到底是怎么溜出去的啊……”
一下楼,刚好碰上沈家老三沈铮开门进来。
沈铮在S大读大三,公安学院刑侦系。还没毕业,就被警局特招过去实习,因此学校警局两头跑,忙并快乐着。
沈铮生得人高马大,皮肤略黑,一头短发剃得利落极了。
身上随便套着一件黑色T恤,手臂上隐隐绷着几分肌肉,富有力量感。
往那一站,跟文质彬彬的沈教授完全是两种画风。
沈则谦招呼道:“来得正好,吃饭吧。”
“唔。”沈铮在外卫洗了个手,往餐桌前一坐,端起饭碗来才想起来,“那个臭丫头呢?”
“别瞎喊。”沈则谦将汤碗端过来,轻叹一声,“她出去了。”
沈铮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扒了几口饭,顺口聊起来:“她这一年不是都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据她室友说,是被人逼着喝酒了。”
她那身体,怎么能喝酒。
沈铮筷子一停,皱着眉抬起头来:“是谁?”
……
舒航说要请吃饭。
沈星岚原本还以为他要带她出去吃。
然而,这货只是下了个楼,站在餐厅朝餐桌上两个大大的食盒努了努嘴:“喏,随便吃。”
敢情是请她吃外卖。
行吧,她一个蹭饭的也不好挑三拣四。
然而打开食盒外面的包装袋,就看见精致的食盒上清清爽爽的印着个写着“望月楼”三个字的商标。
望月楼是S市本地很有名的一家百年老店。
坐落于绵绵江河畔,成了S市地标般的旅游景点,一向以口碑高且价位更高闻名。
沈星岚打开食盒。
里面是几层扁扁的小盒子,最上面一层码着特色的广式茶点,虾饺烧麦煎包等等,下面则是一些色香味俱全的炒菜。
舒航从旁边拎起一罐啤酒,“啪”的一声开了。
酒味顺着“噼里啪啦”的小酒泡冒出来。
“吃吧。”
“你不吃吗?”
他没胃口。
东西是他的经纪人桐姐特地送过来的。
只不过,他真的没什么胃口。
“你吃吧。”
行吧。沈星岚也不跟他客气了。挑了个虾饺下口,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趁着她吃的功夫,舒航将与餐厅相连的大厅灯全开了。
灯光接连亮起,令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一旁摆着的三角钢琴上。
是他从小弹的钢琴。
舒航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指下已经流淌出了第一个音。
就像是装满水的袋子破了一个口子,漏出第一个音符之后,之后的琴音就像是流淌的水,顺着指尖流畅地冒出来。
舒航弹了一小段。
一抬头就见沈星岚捧着小碗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唔,错了几个音。”沈星岚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之后才继续说,“这么喜欢这曲子?”
舒航弹的就是沈贤作的那一首曲子。
“嗯,挺喜欢的。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这曲子不完整,我爸当年来不及写完就走了。”
“是吗?可惜了。”舒航重新弹了弹,将刚才弹错的部分重新弹了一下。
“哎,这个音错了。”沈星岚靠过来,微凉的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修长的手指就着他的指尖按下去,将弹错的地方重新弹了一次。
一时间,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鼻息间淡淡的甜香气盈满舒航的思绪的同时,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年那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这里弹错了,重来。”
“这里不对,重来。”
“重来。”
差点忘了,这丫头小时候可没少折腾他。
啧。
舒航:我以为隔壁的小姑娘早就病死了。
沈星岚:这么巧?我也以为你早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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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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