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每一次不经意的摩擦,每一次为了保持平衡的调整,每一次痛苦的喘息,都变得格外清晰,交织成一种无比暧昧又无比紧张的奇异氛围。
不知下了多久,梯子终于到了尽头。脚下变成了相对平坦的、布满粘腻污垢的管道底部。
阿弃松了口气,点燃了一个自制的、光线微弱的小灯盏:“到了,这里是旧通风主管道的主干道之一,很少人用了,通往‘铁锈区’的深处。”
光线照亮了四周,管道巨大无比,直径足以让两人并行,但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陈旧腐朽气味。脚下湿滑粘腻,头顶不时滴落下冰冷的水珠或可疑的液体。
“还得走一段…我的…‘家’在那边…”阿弃指着管道深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叶凛看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潮湿的管道,又感受了一下身边江曜越来越沉重的倚靠和愈发微弱的呼吸,咬了咬牙:“妈的…这鬼地方…”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江曜的手臂更紧地搂在自己肩上,“撑住,长官,马上就到了…你要是敢晕过去,老子真把你扔这儿喂蟑螂!”
江曜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但他依旧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维持着清醒,甚至还在默默记着阿弃带路的每一个岔口和特征。
OS:『左转…三百米…气味标记…右转…向下倾斜…』
又艰难地行进了大约半小时,阿弃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被厚厚铁锈覆盖的管道侧壁前停下。他摸索了一会儿,用力推开一块看似固定实则可以活动的壁板,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洞口。
“就、就是这里了。”阿弃率先钻了进去。
叶凛扶着江曜,艰难地跟上。
洞口之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由巨大废弃锅炉改造而成的、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和一种廉价清洁剂的味道。头顶吊着一盏昏暗的、由废弃能量电池驱动的小灯。四周堆满了各种捡来的废弃零件、工具、以及一些勉强算得上生活用品的东西。一张用废弃包装箱和破旧毯子拼成的“床”,一个充当桌子的金属桶,墙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虽然简陋破败,却被主人尽力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在一个小架子上,还摆着几个用废弃螺丝和螺母拼成的小机器人模型,透着一丝属于少年的、未被生活完全磨灭的趣味。
这里就是阿弃的“家”。迦南地最底层阴影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挣扎求生的巢穴。
“快、快让他躺下!”阿弃急忙从角落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翻出一个看起来确实很旧但似乎保存完好的医疗包,又端来一盆相对干净的水。
叶凛小心翼翼地将江曜平放在那张铺着破毯子的“床”上。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再次牵扯到江曜背后的伤口,让他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破碎的痛哼,身体瞬间蜷缩了一下,额头上冷汗淋漓。
“操!你轻点!”叶凛自己的腿也疼得厉害,却下意识先吼了这么一句,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一样。他单膝跪在“床”边,看着江曜惨白的脸和那再次被鲜血浸透的包扎,眉头拧成了死结。
OS:『得重新止血缝合…这医疗包里的东西够用吗…妈的,老子又不会这个…】
阿弃已经打开了医疗包,里面东西 surprisingly 还算齐全,基础消毒剂、缝合针线、止血凝胶、绷带都有,虽然看起来都是些过时甚至临期的货色。
“我、我来吧…”阿弃鼓起勇气,拿起消毒剂和剪刀,“我以前…帮老乔克处理过伤口…”
叶凛怀疑地看着他瘦小的手:“你行不行啊?”
“总、总比流血流死好…”阿弃小声道,手却意外地很稳,开始小心翼翼地剪开江曜背上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
布料粘连着伤口,每一下分离都带来新的痛苦。江曜的身体绷得死紧,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毯子,指节泛白,牙关紧咬,却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剧烈颤抖的肩胛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泄露了他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叶凛看着那狰狞外翻的伤口被暴露在昏暗灯光下,看着阿弃用沾了消毒剂的棉签清理创口,感觉自己的胃都绞紧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去帮忙,而是——一把紧紧握住了江曜那只抠着毯子的、冰冷且沾满干涸血迹的手!
江曜的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想挣脱。
“别动!”叶凛低吼,手掌用力,将那冰冷的手指紧紧攥在自己温热甚至有些汗湿的掌心里,语气凶悍,“抓着老子!怕疼就别硬撑!”
他的动作粗鲁,话语更是不中听,但那紧紧包裹住江曜手掌的力度,那传递过来的、近乎滚烫的体温,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暖流,蛮横地冲破了江曜用以隔绝痛苦的冰冷屏障。
江曜挣扎的动作停住了。他微微偏过头,视线因剧痛和虚弱而有些模糊,却恰好对上了叶凛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总是跳动着不驯火焰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和挑衅,只有一种全然的、毫不掩饰的焦灼和…关心?
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江曜因极致痛苦而变得脆弱的心脏。
他没有再试图挣脱那只手,甚至…几不可查地、微微回握了一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无力地蜷缩在叶凛温热的掌心。
那微弱的回馈,让叶凛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攥着的手更紧了些。OS:『…操…这手感…怎么好像捏着块冰…』
阿弃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清创和缝合,动作虽然生涩,却异常认真专注。昏暗的灯光下,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器械轻微的碰撞声、以及两人交握的、仿佛在无声对抗巨大痛苦的手。
空气中,血腥味、药水味、以及那一点点悄然滋生、盘旋于紧握双手间的微妙张力,无声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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