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轩,你想造反吗?!”
“是啊,你这居心叵测,咒我长歌府,便是在咒陛下,其罪当诛!”
“是啊,实在是太放肆了!”
“臣请命,照规矩律法,左丞相得受廷杖二十余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得不罚!”
“臣复议!”
“臣亦复议!”
……
七嘴八舌。
杂乱无章。
陛下终于是忍不住了,使劲放下茶杯,又以手强击桌案。
“哼,这朝堂之上是要反了吗?毫无规矩体统可言!”
众人又是噤声,跪着依旧跪着,低着头的依旧低着头。
“算了,朕便当左丞相是无心之失吧,左丞相请起吧。”
皇上大抵也是忍受不了赵文轩的冒犯了。
“沈霜,你来说说吧。”
“谢陛下。左丞相的话虽有些不妥,不过看在他是武官,不善舞文弄墨的份儿上,还请皇上饶恕,”沈霜低伏首后起身,看了看皇上的面色,无甚异样,于是继而说到,“虽是不妥,但也道出实质,塞北本是邻国,我们大可不救,可是我军攻下了塞北,塞北现下已然是我国之疆域,若是不救,则失了民心,失道则会寡助,相信皇上是明白的。”
皇上端着方才又新上的茶,只是细细品尝,一言不发。
沈霜继续发言:“塞北辽阔,环境艰苦,所以人数并不多,自然难民也是只有三千余人的。三千余人并不多,臣乃右丞相,此一番望陛下开恩,臣愿收留难民,安顿于城北郊外。”
众臣皆是思虑着,也看着皇上的脸色,而皇上听完,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若右丞已定决心,朕便不阻拦,你看着办吧。”
说完之后,皇上轻轻放下茶杯,说道:“塞北刚刚收复,需得一人替朕好好监察塞北官员,别人朕是不放心的,唯有右丞相是朕信得过的人,那朕便安排你为监察御史,以典属国的身份,前往塞北。”
众人又是大惊,丞相乃一品之官,而监察御史只是八品小官,陛下这么做,便是有意将沈霜贬至塞北,挤出朝廷了啊。
沈霜神色未动,便跪了下去,并非求饶,他道:“臣,谢过皇上,皇上若需要臣,臣定万死不辞。臣也替塞北流民谢过皇上。”
皇上听闻之后,一改先前沉郁面色,露出一丝笑来,说道:“有右丞相在,当真还是我长歌的福气了。”
不过,那笑却是假笑,让人背后一冷。
众人实在是搞不懂了,自家这陛下为什么要将沈霜贬去塞北?难道就是因为他想保塞北吗?
可是为什么不能保塞北呢?想想便就知道了,皇上的生母就是前些年被塞北叛军所杀,皇上不能饶恕塞北,自然不能饶恕塞北的难民。
一些明理的人都明白,虽然皇上与塞北有仇,但是丞相实乃贤臣,他此举也是安定民心,若是贬去塞北可是一大损失啊!
赵文轩便又出列跪下,道:“右丞相沈霜这些年功不可没,若是贬……若是去往塞北,朝中便有了空缺,不是谁都可以顶替此职位的啊!陛下三思!”
皇上睨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哈哈哈,朕自是晓得右丞相的辛苦,所以才要放他去塞北走走,朕体恤下属,怎就……唉,也是朕方才思虑不周了啊,左丞相还是快快请起吧,这一大早就让你跪了。”
赵文轩缓缓起来,本以为皇上收回了成命,哪晓得皇上对沈霜接着说:“那我就把俸禄涨个三倍,以丞相职位前往塞北,谁也不得无礼——追封你已故母亲为善贤夫人,你父亲已是大将军了,那我便允他在将军府安度晚年,而你三年之后从塞北回来后,赏你黄金百两加封王爷。明天,你就不用上朝了,专心安排塞北难民,安排完后,你就直接去塞北吧,你看可好?”
皇上如此加赏右丞相,是铁定了心要将他贬去塞北,但是任何人都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出来的
沈霜莞尔一笑,道:“臣,谢陛下恩典。”
皇上想了想,又道:“想来,左丞相也是有心为民,那你便协助沈霜安置好难民吧。”
赵文轩回答道:“是。”
下了早朝,还在宫中,原本沈霜的身边有一群跟班,现在便只剩一个左丞相赵文轩了。
旁人清楚这二人触了皇上的什么逆鳞,所以还是尽量躲避为好,免得皇上哪天心血来潮,治他们个连坐罪。
“一个个别的不会,趋炎附势的本领倒是一个比一个强”,赵文轩恶狠狠地说,边说着,边瞪着几个正躲着他们走的小官。
沈霜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没有什么的,这官场哪一个人不想往上升?见了我们这样的,哪一个又不会跑走呢?”
沉思了片刻,他又对着赵文轩行了一礼,鞠了一躬。
“诶?你这是做什么?”赵文轩边阻着他鞠躬边说。
“此一番,我是没有什么的,不过,”沈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不过我真真是连累了你啊。”
赵文轩摇了摇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看着那些难民,我也叹息不已,不用你来找我,我也是会上书陛下的,再说了,陛下也不是没拿我怎么样吗?”
沈霜点点头,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这也正是我欣喜之处,若是连累了你,我不知道要怎样向你父亲交代了。”
赵文轩:“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啊,皇上此举,当真不是赏你,而是贬你啊。”
沈霜看向周围,然后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皇上的用意,不过我只觉得很庆幸。”
赵文轩十分疑惑:“有什么可以庆幸的?”
沈霜没有降低声音,说道:“一来,皇上没有因为我为塞北难民开脱而动怒,二来,皇上一向看不惯位权高的人,所以没被暗杀也是万幸。”
皇上身边是有暗卫的,想杀什么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便可以让那个人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如此险恶,暗卫擅长嫁祸,一般做了事就嫁祸给另外一个人,所以沈霜对于皇上没有派暗卫杀他而庆幸
一旁的赵文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白白净净的,而且颇有福相,不过毕竟自己还是武官,有些大老粗,是了,也不知道怎么去哄人,倒是自己被沈霜的一番话哄住了。
沈霜的父亲沈左,乃一大将军,此次也是率兵前往塞北,是立了一功的。
看到了将军府大门大开,管家老陈正在府内领着众人干活儿,沈霜走进了将军府。
“诶?少爷回来了?我去通报将军一声。”
管家老陈看到了沈霜满脸欣喜,想着老爷是念叨着他的,便转身要找沈霜他爹,沈左。
“陈叔,不用了,我自己去找爹。”
老陈愣了一下,便说道:“那也行,老爷都念了你好久了,你快去吧。”
沈霜微颔首后便匆忙去往他爹的书房。
果不其然,他爹果然泡在书房里,看来这么多年看书的习惯还是没有改,也是一项挺好的习惯。
沈左一看到自己的儿子,便把书倒扣在了桌上,抬眼便说道:“哟,难得回来看望养老的我啊。”
沈霜摇摇头,笑道:“您真以为自己老了?您今年也才四十三岁呢,前些年征战沙场,这些年身子骨也越发的康健,都可以比上我了。”
“得了,你别跟我提年龄,明明走出去,我这脸可以当你哥,可惜上天非让我当你爹。”
“每次见我都要这么说,”沈霜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到他扣着的那本书,又说道“你又在看什么书啊?”
“一本关于‘塞北’的书。”
沈霜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说道:“你消息怪灵通的。”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我猜的。”
“怎么猜出来的呢?”
沈左说道:“这么多年,皇上已经错过了多少机会,打下塞北后贬你这次机会可是千金难买的。”
“说得也是啊。”
“哦,是了,也是打压我的兵权的好机会。”
沈左接着道:“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放弃一点兵权,会不会我现在就不会像阶下囚一样被锁在这将军府;如果当初塞北的代号‘雪莲花’的人我抓住了,会不会现在还在塞北当大将军;若是当初......”
沈霜打断道:“谁能一辈子没有后悔呢?多说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沈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说道:“我实在是对不起你,我的兵权过重皇上不得不分,我表示理解,而你的位置过高,皇上不得不降,说到底,皇上还是忌惮着我们家,权高位高,会有祸患的。”
“父亲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父亲的兵权不高,我也一样会被贬,皇上不喜欢有谁的位分高,若是高了,必会恃宠而骄。再者,为塞北求情确实动了皇上的禁忌。”
沈霜见父亲没说话,又是一笑,说道:“再说了,我自己确实累了,虽被打发至塞北,我的吃穿用度不减反增,丞相之位也没有被削,皇上也没有因为我的权位过高而杀了我。”
沈霜看向案上的那本书说道:“想来塞北风光应是极好的,也就当散散心了。”
沈左看向自己的那本书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是一个福气了啊。”
皇上出资,供自己游塞北,当真是一个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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