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早上醒来的时候，冯明月和吕靖晗已经帮她把早饭带了回来。她今天是满课，第一节课是刑法学总论，接下来是赵娜的宪法学，下午的课程则是法理学导论以及刑事诉讼法学。
陈思嘉在公寓楼底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林小雨跟冯明月和吕靖晗从门口手挽着手出来。看到陈思嘉的那一刻，林小雨微微脸红，挎着吕靖晗胳膊的手猛的一松。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小雨觉得有些心虚，于是她冲着陈思嘉挥了挥手，跟吕靖晗简单耳语了两句，乖乖地跑到了陈思嘉跟前。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跟旁边的少女手挽着手，陈思嘉醋意大发，但林小雨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颔首，算是跟冯明月还有吕靖晗打了个招呼。
目送她们走开后，陈思嘉拿起手上的鸡蛋灌饼，说道：“小雨，诺，快趁热吃了吧......”
林小雨更心虚了，她似乎不敢让自己的思思姐姐知道自己已经吃了早饭这件事，但她又不想拒绝思思姐姐，只好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陈思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拿出这张本该属于林小雨的鸡蛋灌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望着自己的思思姐姐这个样子，林小雨开始觉得有些心疼，特别是陈思嘉的眼眶已经略微泛红，林小雨更是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
“思思姐姐，对不起......”林小雨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干嘛对不起！”陈思嘉忽然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看着只让人心疼。
“我......”林小雨也不知道怎么跟陈思嘉开口，像是过了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林小雨似乎决定了什么，只见她摘下自己的眼镜，踮起脚就朝着陈思嘉的侧脸印上了自己的红唇。
“你干嘛？”陈思嘉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林小雨一把搂住了自己的思思姐姐，陈思嘉甚至能闻到林小雨身上的花香。林小雨凑在陈思嘉的耳朵跟前，悄悄的说道：“思思姐姐，这样就不可以生气了哦！”
陈思嘉觉得自己现在像是那些小说里面强迫女主的霸道总裁一样，她慌忙推开林小雨，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我......我哪里......生气了！”
林小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平常聪明无比只会欺负自己的思思姐姐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林小雨现在特别开心，除了表白的那次，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两个人的感情关系中占据主动权。
林小雨和陈思嘉一前一后踏入文汇楼的时候，离第一节课开始只剩下不到5分钟的时间了。望着教室后面乌泱泱的人群，林小雨和陈思嘉只得在第一排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届刑事司法专业的刑法学总论的任课教师是星海大学毕业，并且在德意志国海德堡大学法学院进修过的王炜教授，在业内人士看来，他也是下一届法学院院长的有力竞争人选之一。
王炜看起来很年轻，他梳着一头整齐的大背头，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阿玛尼英伦定制西装，庄严又不失亲切。当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教室里依然是嘈杂一片，但他似乎闻所未闻，方正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眼镜后的双眼深邃，像蕴藏了宇宙万物......
“既然法律条文是公开的，大家都可以下载阅读，看起来好像人人都懂，那么为什么要设置我们这个专业？”望着台下嘈杂的人群，王炜淡淡地问道，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似乎给人很充足的安全感。
教室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但也没有人举手回答他的问题。
王炜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坐在后排的冯明月身上。
“倒数第二排女同学旁边的那位女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被指到的正是吕靖晗。她迟疑一下，站起来说道：“老师好，请问您真的觉得大家都懂法吗？”
出乎众人的意料，吕靖晗并没有直接回答王炜的提问，而是问了另一个似乎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林小雨不禁为自己的好朋友捏了一把汗，看到林小雨的反应，陈思嘉潜藏在心底的醋意又泛了起来。
王炜饶有兴趣的看着吕靖晗，过了几秒钟，他说道：“大家当然都懂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不能贩毒，不能抢劫，不能杀人......当初制定法律的时候就要求法条是浅显易懂的，如果大家都不明白法条的意义，那我们还怎么遵纪守法？”
吕靖晗莞尔一笑，反驳道：“老师，您这些话其实有点问题，大部分人其实只能算是知法，而非懂法，就比如我......”她稍微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大多数人根本不懂法律，他们只是懂得一些社会规则，然后心里可能有是非理念，就觉得自己懂法；或者是像我这样的，在网上看了一些法考视频，就也觉得自己懂法，但其实......真正让我去实践的话，我是万万不敢随便发表意见的。”
“你说的很棒，请坐！”王炜微微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赞赏。“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国家的法律现在已经有从简单向精细转变的趋势，如果有同学关注最近的新闻的话，应该知道，最近的热点话题就是民法典的发布。”
谈到这里，王炜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学生中间，继续说道：“如果大家对法律有兴趣，并且阅读了这部新的民法典的话，你就会发现，新的民法典在法条的陈述上变得越来越抽象，所以，法律是我们这样的少数人才能掌握的技术。”
听到这里，林小雨正准备悄悄跟陈思嘉说话，却看到王炜走到了自己跟陈思嘉的座位跟前。“当然，我的课会很难，因为你们将来进了社会，面对的对手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当然......”王炜转头把视线凝聚在林小雨身上，“如果有谁有什么问题，你最好当面跟我提出来，如果让我觉得你能力不行，而且还不下功夫，那你的平时分可就危险了。”
林小雨只觉得像一顶大山压了过来，她的头深深的垂了下去，涨红的双脸生动地描绘着她此时的不安。
看着被王炜盯上的林小雨，吕靖晗正准备替她解围，陈思嘉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朝着王炜说道：“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法律是少数人的技术，那为什么会有公民陪审员的存在？为什么要向大家普及法律常识？为什么苏明正院长还说法律是公共意志？少数人的意志可以成为公共意志吗？”
看着急不可耐的陈思嘉，王炜教授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只见他淡淡的讲道：“首先，我的课上请举手再说话，这里是法律系的课堂，要学会规则是什么。其次，关于你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花些时间去了解一下我国法律的历史。当然，你是初学者，我现在来告诉你为什么！”
王炜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全世界的立法大致分为两个流派，一套体系是大陆法系，大陆法系的特点是法律精英主义，其法律体系的特点就是高度抽象，晦涩难懂，但是大陆法系有助于维护案件的公正性和法律适用的一致性。另一套体系是英美法系，他们走判例法，由过去法院的判决构成未来案件的参考依据。”
“要知道，英国美国那群天天吵来吵去，连法律到底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根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你敢让他们主宰你的命运吗？”王炜慢慢的靠近陈思嘉，目光也越来越严厉，像是要吃了陈思嘉一样。
“可是......”陈思嘉似乎还想再辩解什么，却被他猛地打断。
“你说法律要让大多数人来判断，那我问你，A明知B患有糖尿病，却仍然将他随身携带的胰岛素偷走，导致B不能及时注射胰岛素而死亡。那么，A构成什么罪？[1]”
[1]这个问题的灵感来源于知乎答主中县百姓的回答，原回答链接为：szhihu/question/63110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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