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此时虽然军心大乱,相互踩踏,但一旦有了转机,求生的本能亦会战胜一切。
先有几骑怒吼着杀翻几个胡虏冲出重围,紧接着开始有步兵戟士跟了出来,远处开始有胡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开始向此处聚集。
刘隽低喝道:“列阵,出击。”
他带来的家将都是刘琨精锐,全部都用的鲜卑马匹具装,对上羯胡自然毫不逊色,当场便杀出了些声势。
“你们几人单枪匹马,恐怕也走不太远,不若在此归拢旧部,拼死一搏,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刘隽对着冲出来想要逃跑的几骑扬声道,“我乃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之子刘隽,今日特来救驾!”
那几人既能骑马,自然也是上级军官,闻言也立刻明白其中利害,立刻寻找亲兵旧部,转眼之间也归拢了小几百号人。
刘隽又见不少军士仍和无头苍蝇一般护着几个达官贵人,中间那几人仍是一副名士派头,甚至已准备出降,心中更是来气,怒道:“危亡之际还如此前呼后拥,诸君要对胡虏俯首称臣,不要害了我大晋壮士!”
他顺手又砍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胡人,对已有些犹豫的将士们怒喝道:“他们气定神闲,是因为以他们的名望降了,尚可得一官半职,你们呢?兴许就是个坑杀虐杀的下场。诸君手持利刃,身披铠甲,难道就甘心这般引颈就戮,作胡人刀下亡魂么?”
此话一出,大多士卒都不再犹豫,纷纷弃了旧主,小跑着冲出重围,转瞬之间,前后加起来约有千余之众。
刘隽看着动静太大,现下小股人马,胡虏未必会全军追击,再拖延下去,恐怕又会如同原先一般臃肿难行。
故而他看着眼重围中尖叫哀嚎着向这般赶来的人群,咬牙道:“听我号令,杀出去,北上!”
说罢,他率先调转马头,朝着来时路疾驰而去,身后马蹄声脚步声整齐划一,在暗夜之中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亡命狂奔,显然这些人并不是石勒死死盯着的中军,故而一时半会并未有敌军追来。
天光已然微亮,刘隽才稍稍放下心来,命人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些许干粮,分发下去。
几个家将顶着困倦,清点了人马,竟有马五百余匹,人两千余。
刘隽只喝了些水,便挨个去寻看着像是将领的,略作安抚,再看不少人都是人困马乏,若是敌军追击,很快就会力竭而溃,再加上粮草短缺,最后能有一半人跟着他们回并州,就算不错了。
前提是,没有追兵。
很快就从后方传来消息,有两三千人向着他们追来。
看着这些溃兵满脸绝望,刘隽这般刚烈不屈的性子自然看不过眼,只对着刘勇等几位家将道:“重盾固守,告诉所有射士和弓弩手,如果不想死,就都来列阵。”
他自己骑着马将所有突骑聚拢到一处,嘱咐他们先观望,不要轻举妄动。
“世子,观其甲胄,这些人并非主力,”刘勇曾跟随刘琨征战多年,经验老道,“假使咱们并州兵在此,应能一战。但如今这些残兵游勇……”
除了上辈子那自寻死路的南阙之战,刘隽从未亲自指挥过战役,若说此时不慌乱显是诳语,但为不动摇军心,仍是一派泰然自若,“先前我让陆经接应豫州兵,援军就在途中,区区千余杂胡,不足为道。”
跟着逃出来的兵士,早已疲惫不堪,面对胡人更是吓得闻风丧胆,不少都已想着偷偷再逃,但看他成竹在胸,家将们训练有素,不由得纷纷重拾了兵器。
“跑得再快还能比得上胡人的马?”
“横竖这条命都是捡的,还不如拼死搏一把,就算到了下头,也不是孬种。”
“我听前面的兄弟说,可能有援军。”
“和胡狗拼了!”
于是,当胡人铁骑当真冲来时,前端步兵持盾岿然不动,后方弓箭手箭无虚发。
胡人也未料到这股残兵仍有战力,竟也被打得节节败退,踌躇不前。
不愧是石勒军,很快就发现这股残兵人数不多,首领一声令下,又开始疯狂反扑。
这么一来,双方又开始拉锯,虽然弓手克骑兵,但所剩弓箭不多,显然撑不了多久。
而此时尹小成从后头跑来报信,道是陆经带着刘氏兄弟快到了。
此时所有看过的兵书都在脑中盘旋,刘隽忽然喝道:“以前军为后军,后军为前军,撤!”
本来为了传话方便,家将们便是每隔百步站一人,隐约已成了这群溃兵的首领,倒也指挥得当,未再搞出互相践踏之事。
这些将士能突围出来,不论是体力还是反应都远超常人,调头跑的速度,比马都慢不了多少。
激战正酣,突然便开始撤军,这不免让胡人有些茫然,追了没一会,便见远处旌旗招展、烟尘滚滚,那旌旗上竟是一个“刘”字。
尽管刘渊国号也是汉,但这帮胡人对强汉的恐惧早就浸入骨髓,以至于不经意看到这“刘”字都头皮发麻,且下意识觉得是刘琨的并州兵来救儿子了。
要是运气再差些,刘琨借来了鲜卑突骑,那可就不能善了了。
故而胡人略一迟疑,随即便开始后撤。
刘隽使人象征性地追了追,见敌军远了才放下心来。
正好刘佑、刘耽等人赶到,刘隽立时下马致谢,“多谢诸君救命之恩!”
其实刘氏几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在远处时还以为刘隽是碰到了流民军,近了才发觉是望风而逃的羯胡,也捏了一把汗。
刘佑笑道:“我等连刀都未拔出,有何可谢?”
“确实,你们应当谢他。”一戎装老者从溃兵之中缓缓走出,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狼狈但气度不凡的文官。
“阿父!”
“祖父!”
不独刘家人激动,刘隽也认出眼前之人竟然就是豫州刺史刘乔,不由得也惊喜万分。
刘乔转身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深深一拜。
刘隽连忙侧身避礼,就听刘乔道:“七年前多有得罪,世子不计前嫌,冒险相救,此恩天高海阔,他日若有吩咐,乔一族莫不敢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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