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最后蒋念薇愿不愿意,合唱的人选也已经敲定。大多数女生倒是没什么想法,顶多会在课下闲暇之余不经意的闲谈之间流露出对应遥的艳羡,随即便再次闷声投入了学习中去,一边解着繁琐的题目一边又莫名衍生出了一种庆幸
——这样也挺好,起码不会耽误学习。
唯有以蒋念薇为首的几个女生时常面露不快,下课后便毫不顾忌地对着应遥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是她们又偏生的没有一点办法,毕竟一开始也是蒋念薇选定的董老师。她平时虽然和学生相处和和气气,轻声细语的,可是在音乐上却严谨的像个老学究。只要你有一点和她意见相左的地方,她都非拉着你说出个所以然来。提及艺术,这个年轻的董老师总有一种维护圣洁的净土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一开始蒋念薇也是看中的她这一点。华城一中的学生几乎无人不知,蒋念薇自从高一始入学开始就疯狂的追求着沈煜扬。那个时候文理没有分科,沈煜扬也还没确定去学音乐,他们被分在了一个班。用蒋念薇的话来说就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自己以后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一个眼神,一个照面的事。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就开始文理分科,据说是学校制度的一种尝试性的改革。沈煜扬大手一挥潇洒的填了个文科去了艺术班,而蒋念薇的成绩如果放在文科班也排的了中上等。可她却出人意料地选了理科班,原因无它,就是可以在上课下课的时候经过沈煜扬的教室,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
想要合唱的资格,不过是想借助林记年这条绳子好和沈煜扬的关系更进一步,好进入那个少年的眼睛里。这个在一中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白月光,远不上她放在心口的那粒朱砂痣。只是她和沈煜扬的关系现在止步于普通朋友,她看着沈煜扬换了一个有一个女朋友,却始终轮不到自己,他对自己的热情近乎熟视无睹,但蒋念薇想要的却远不只这样。所以她一心想去校庆演出,她笃定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却杀出了应遥这匹黑马。
她心里的算盘敲得太过响亮,以至于最后击碎了算珠。
而她所看重的那些,在得到的人看来有些索然无味。
“你说你不想参加校庆表演吗?”孙筱竹从电脑后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摆出一副惬意的姿态,问道:“为什么?”
“耽误学习。”应遥回答得简言意骇。
只是这个托词听起来太过牵强。
“但是你是董老师选出来的,董老师虽然年轻了些,可是在音乐上看人一向很准。”孙筱竹说。
应遥沉默了半晌,继续回答道:“可是我觉得自己不适合。”
孙筱竹听她说完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试试吧,对自己有点信心。”她三言两语的堵回来之后,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应遥回到教室的时候,蒋念薇也知道了应遥不想参加表演的消息。这个女孩太过直白,一切的情绪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她和她的那群小姐妹凑在一起。她被簇拥在中间,坐在座位上,看上去众星捧月
“要是真的不想去表演就不会这么卖力了。”蒋念薇看似在和朋友说话,但是话里话外却无不是在挖苦应遥。
知道应遥和沈煜扬关系的不过是那么一小部分人,那群人自持身份,所以并不会大肆宣扬。蒋念薇自然是毫不知情的,她和沈煜扬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号,虽然会在一起玩,但是沈煜扬对于这个见到自己永远是一脸娇羞的女孩子,没什么印象。
她只知道沈煜扬不喜欢这个女孩子,而沈煜扬不喜欢的,她也不喜欢。
周围的女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一天到晚装得比谁都清高,也不觉得累得慌。”
她们的声音很大,可应遥倒像是没听到一样。她的骨子里有着一种高傲和固执。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她并不善良,甚至有些记仇。她并不清楚自己唱歌什么样,但是开学时蒋念薇给她的难堪却依旧历历在目。
应遥看出了蒋念薇对于合唱的势在必得,却还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表现发挥到极致。她应遥本就喜欢音乐,加上老天爷给了她副好嗓子,结果真就这么挤掉了蒋念薇,从老师那里拿到了表演的名额。
她很记仇。
可是她同时却又害怕麻烦,也不想引人注目。在董云嘉宣布应遥名字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宛若神祗一般的存在的少年,明白和他联系在一起的自己也必然会被摆在阳光底下。
应遥自从来到了华城,就尽量让自己变得安静,压抑得久了,就连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她想起了自己在顺安的那些年。
那个应遥从小长到大的南方小城,有着静谧蜿蜒的河流,入目皆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山清水秀的景色里被滋养出来的人们,性格却并不只有良善。
蒋念薇她们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和记忆里那些叫不出来名字的女生重合。
有时候欺负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应遥随着年岁的增长,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她站在同龄人之中,只一眼便能很快地吸引住别人的视线。出色的长相与和谐的家庭搭配在一起,原本应遥也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她在顺安城里肆意的生长,却在徐妙年的照顾下又与顺安城里的姑娘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同。应遥从来不需要帮家里做任何事,只需要搂着父亲的胳膊撒撒娇,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游戏卡带或者是漫画书。
直到徐妙年离开以后。
徐妙年离开以后,流言很快经过了左邻右舍的口口相传。那些闲来无事聚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假借着徐妙年离开的由头,对这个从来不做家务不附和顺安人传统理念里勤俭持家拥有三从四德的女人评头论足。大人的话往往潜移默化地影响给了孩子,有男生跟应遥示好,在被应遥毫不犹豫地拒绝后,对着她恼羞成怒。
“你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妈妈做的那些事啊!”
他们用着从长辈们那里听来的话,对应遥进行着言语上的鞭笞和眼神里的不屑。
一开始的应遥还会装没听到一样的走过去离开,可是这样无声的的忍耐之后往往伴随着的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原本和应遥关系不错的女生也因为害怕被连累着欺负加上家中长辈的告诫不再和她一起回家,明明应遥什么都没做过,却成了被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少年的声音淡淡,唤回了她的思绪。林记年和她商量曲目的时候她全程心不在焉,少年的眉头微蹙,望着她问道:“你是不舒服吗?”
应遥摇头。
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和厌倦。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就如海啸般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令她无从说起。她的性格本就懒散随意,却一直装作是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
于是会在毫无征兆的时间节点里,感到疲惫。
林记年便不再多问,他的态度冷淡疏离,有时候应遥都会觉得那天自己看到的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是不是错觉。细碎的阳光在他的眉间跳跃,窗外的香樟树在某个晚上被染上了翠绿,稚嫩的,关于生命的色彩。
课间的人声嘈杂,她却觉得岁月此时从身边如水流般缓缓淌过,声音被模糊隔绝,唯有少年清冷的声线,穿破了层层阻隔,传进了她的耳膜。
“你觉得这首怎么样?”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着刚刚记录着一堆曲名的纸张上的某一处。
应遥回过神,向他指着的那个地方看了过去。
Better in time.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矛盾又别扭,望着林记年的时候她原本想说自己不想上台了,可是在对上了少年好像看穿了自己的眸子后,却又再次将心里的晦涩想法按在了心里。
应遥想起了沈煜扬。
他的身上有着自己无法拥有的傲慢和恣意妄为,如果是他的话,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估计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吧?他会那么直白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对于应遥,对于徐妙年,永远像个棘手的刺猬,用自己的所有尖锐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和应遥一样,又不一样。
十七岁的大好年岁里,他们一个用世人眼里的离经叛道去放肆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一个却将所有的锋利隐藏,沉默寡言地面对着所有的一切。
她在黑暗里磨得光亮的爪子,却在被强拽到不属于自己的阳光下后,只能不见天日。
应遥的头有点痛。
那些晦暗的过往,没有一刻不在试图她吞噬殆尽。
只是时间的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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