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选的那天应遥发挥的很平常,歌声里并没有之前在琴房里林记年听到的惊艳,却也让人印象深刻。
华城一中的设施顶尖,就连大礼堂也是大的可以容纳上千人。硕大的礼堂内,琴音似烟雾般缭绕,在礼堂的顶端盘旋。少女歌声听起来似有些青涩,没有过多的技巧,却和着钢琴声令人耳目一新,缺一不可。
他们好似与生俱来般的契合。
然而实际上应遥知道。林记年其实是在努力的让琴声迎合自己,她有好几处气息不稳,都是林记年轻描淡写地带过,混淆了众人的注意力。哪怕有人注意到,他过渡的太过自然,甚至让人以为是他们两的刻意为之。
这样的一个少年,哪怕沉默不言依旧耀眼璀璨。在他的身边,应遥觉得自己像是太阳下的阴暗面般毫无生气。
他们的节目顺利的通过。
出来的时候,一向不爱说话的男生这一次却主动开口说话:“你刚刚是故意的,对吗?”明明是问句,可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笃定。
应遥知道林记年说的是什么,他的语气并听不出来是在生气,而是很稀疏平常,就好像在跟应遥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般。
她愣了愣,却没有心思被戳穿的尴尬,只是“嗯”了一声。
林记年若有所思,末了,轻声的说道:“这样的话,我应该配合你才对。”
好像他真的毫无察觉一样。
应遥望着他,在他波澜平静的眼睛里,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她礼貌的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注意到少年身后,有一道蓝白色的身影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还没看清长相,就听见对方的声音脆脆的响起:“咦,记年哥哥?”
是姜姗姗。
她走过来站在林记年身边,笑吟吟的同他说着话:“你也有节目吗?”
“嗯。”
“是什么啊?”
“给人伴奏。”
闻言,姜姗姗似有些诧异,随即她仿佛后知后觉般的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表情平淡的应遥,蓦地想起了适才在后台听到的那道冷淡的清冷的歌声。
她像是才看到应遥在这里,又笑起来向她打招呼:“学姐也在这里啊。”
那样毫无芥蒂的样子,让应遥都多看了两眼。
应遥对她敷衍的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知道姜姗姗不喜欢自己,虽然不明白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敌意是因何而来,可是应遥还是能看得哪怕是林记年在场时,她和自己的礼貌客套里,那种好似护食般的警惕。
姜姗姗心里自觉没趣,面上却依旧称赞道:“刚刚原来是学姐在唱歌啊,我听见很多老师都说学姐的音色好。”
“还好吧。”应遥表情淡淡的,没有一点喜悦,姜姗姗隐约觉得,对方是有些不耐烦的。
可是她看应遥的样子,却又觉得或许对应遥来说,这样的夸赞是理所应当。
姜姗姗又和林记年说了一会话,不远处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她这才惊觉轮到自己表演了。刚刚她正是因为看到了林记年,才忍不住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跟了出来。然而尽管如此,却没人埋怨一句她的不是,就连老师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准备一下该上台了”后就不再言语。
面对什么样的学生用什么样的态度,才是在华城一中教书的生存之道。
他们这些老师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既不得罪那些富二代和他们身后的家族背景的条件下,依旧保持着升学率。
当然,这也是题外话了。
由于需要练习和相互排练磨合的缘故,这几天应遥回来的总是比较晚。因为两个人本身就是同桌偶尔说说话的缘故,他们的相处勉强还算融洽。然而两个人似乎都并不怎么把这次表演放在心上,换句话来说就是,对于林记年来说无论什么演出都是轻松的,而对于应遥来说,则是无所谓了。
她也说不上来是在意不在意,只是当初和蒋念薇别苗头的那股劲没了以后,紧随其后的是却不是常人严重的欢欣雀跃。
应遥甚至现在有些讨厌自己这种,矛盾又束手束脚的性子。
当然这样的情绪他们从来不露于表面,有人在的时候他们就练习的很勤快,偶尔还凑一起讨论几句,甚至都有传言说他们是不是借着彩排练习的幌子谈恋爱。
毕竟林记年是不怎么和女生说话的。
然而这个流言的态势愈演愈烈,不知道就被谁,传到了沈煜扬的耳朵里。
据说是他在午休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同班的女生在那谈论这个话题,还有女孩子列出了林记年和应遥疑似谈恋爱的种种迹象。据旁观者描述,这个素来有“小恶魔”之称的少年当即就毫不怜香惜玉的踹翻了那几个女生身边的桌子,吓得一众女生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出。而肇事者一句话不说,完事了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趴桌子上补觉,在此期间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缓缓的呼吸声。
他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连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段时间里沈煜扬自然是不会等应遥一起回家的,更何况不久之前他背着沈承毅偷偷跑去买了一辆摩托车,银灰色的,线条无比流畅。每天骑着上下学往校门口一停,太阳底下车子跟镀了层金一样闪闪发光,别提有多拉风了。
以至于有的时候应遥能一连好几天都看不见沈煜扬的人,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摩擦。
不过但凡沈承毅在家的日子里,沈煜扬无论在外面玩的多疯,都会按时回家吃饭。
只不过沈承毅还是很快就发现了沈煜扬的摩托车。
那天沈煜扬将摩托车停在了林记年家里,右手的食指转着车钥匙兴高采烈地走进门,迎面就撞见了面若寒霜的沈承毅。
他下意识地把拿着钥匙的手藏在了背后。
“拿来。”沈承毅向他伸手,示意着他手里的车钥匙。
沈煜扬自知躲不过,将钥匙丢给了父亲,恶狠狠地瞪了男人身后,笑容温婉的徐妙言一眼。
沈煜扬的叛逆傲骨在面对沈承毅的时候总是会消减去大半,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跟沈承毅对着干过。在徐妙年刚嫁进沈家的时候,沈煜扬隔三差五的跟徐妙年对着干,面对徐妙年的讨好也是视若无睹,言语间也满是不屑。
沈承毅那会刚和徐妙年正是新婚蜜里调油的时候,让沈煜扬跟人道歉,少年倔强地站在那里顶撞着父亲:“什么妈妈?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早就不在了!”
说罢摔门而去。
却一时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在外面住了好几天的酒店,周衍坐在他身边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状似无意地说着:“所以你就真走了?你不怕你那个后妈过两天给你整个弟弟出来,你什么都没有了吗?”
周衍的话点醒了沈煜扬,他想起妈妈跟自己说的话,想起了当时病容憔悴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守好属于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抢走。
母亲的声音里化不散的怨与恨:“你父亲这个人,肯定是会向着那个女人的,你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沈煜扬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好在徐妙年这几年下来,肚子都没有动静。
时间一晃就到了校庆的前夕,这天的饭桌上,沈承毅和沈煜扬都在,徐妙年便含蓄表达了一下自己想沈承毅一起去参加一中校庆的心情。
这对于沈承毅来说并不是难事,刚好明天他也没什么要紧事,所以他很快便答应了。事实上,对于徐妙年的要求,他从来都不怎么懂得拒绝。
应遥依旧闷声扒饭,唯有沈煜扬听完后筷子摔的啪啪响,说了句“我吃饱了”便有些生气的向楼上走去。
应遥知道他在气什么,每次只要徐妙年以“沈太太”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享受着阿谀奉承,沈煜扬的脸色便都不是很好看。
何况是校庆这样的日子。
她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放下了筷子。
第二天应遥下楼的时候徐妙年已经收拾妥当,看上去比她平时更加光鲜亮丽。她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应遥,精致的眉眼间透露着些许不满:“就穿这样?”
应遥“嗯”了一声。她依旧穿着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因为纤瘦的缘故,穿在身上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演出要穿的衣服呢?带了吗?”徐妙年继续问。
应遥摇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怎么行?!”徐妙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穿成这样人家指不定该怎么看我呢。”说完,她抬脚便往楼上走去。
在应遥的房间里,徐妙年为她置办了一个不小的衣帽间,各种大牌的当季新款流水的往里塞。徐妙年很快就从中找出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笼着一层精细的纱,裙摆缀着细碎的钻石。
依旧是一件应遥没见过的衣服。事实上应遥从来不关心这个衣帽间里都有些什么,因为在她的心里,这里的一切始终不属于自己。
而她自己,也始终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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