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关上,马车出了城门好一段距离。叶星澜本来心里就有事,加之对面的穆岚风如狼似虎地瞪着一双眼看她,她越发烦躁道:“你能不能别像个男的一样老盯着我看。”
穆岚风眼皮一掀,两手环在胸前:“他为什么特地来同你告别?”
“那你应该问他,不应该问我。”
“难道你就不怕被大家议论吗!”穆岚风见叶星澜垂眸拨弄着指甲盖,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嚷道,“我说的话你都没有听!”
叶星澜皱了下眉,放下手,随性道:“谁让你净说些我不爱听的。”
穆岚风好歹是镇北大将军的妹妹,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起膝盖欲要站起,谁料脑袋撞到盖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车窗被人轻叩,叶星澜顺势打开,穆随那张冷脸放大在眼前,他的目光越过叶星澜落在双手捂头的穆岚风身上,问:“发生何事?”
穆岚风听见穆随的声音,眼泪顿时就从眼眶里簌簌流出,指着叶星澜道:“哥,她欺负我,我不要和她待在一起。”
恶人先告状。叶星澜更懊恼自己在出发前要对她笑了,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接着也气愤道:“那你下车。”
“凭什么,要下也是你下。”穆岚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瞪圆了眼睛,眼泪也收住,“哥,你看她一点都没有嫂嫂的气度。”
“那你去找有嫂嫂气度的人,和她一起坐马车。”
“你等着,等过些时日回了京城我就让祖母给哥哥纳妾。”
“别等回到京城了,明天,不,最好今天。”
......
话赶着话,只是接叶星澜话的人变成穆随。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拽着缰绳的手抬起,马车和随行的队伍全都停下。
穆随道:“等进了城,我命人再去寻一辆马车就是。”
这个决策让两位女孩都满意,但眼下还要共处于马车内又让女孩们都不满意。
叶星澜率先推开车门,撩起帘子跳下车,拍拍手掌道:“我饿了。”
正午,即便叶星澜没有开这个口,穆随也会让大家稍作休息。待穆岚风也下了马车后,还是要跟在叶星澜身后走进郊外极其朴素的面铺。
穆岚风吵着说要吃肉,穆随只好命随从简单搭了个灶,又让人到林子对面的河里去捞鱼。叶星澜不想凑热闹,和阿宁坐在破旧的长椅上等面吃。
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摆在桌上,叶星澜刚拿起筷子,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
“晏小姐近来可好?”
叶星澜和阿宁几乎同一时间回头。
头戴白纱的人慢慢撩开纱帘一角,露出久违的笑脸。
叶星澜一边害怕有人发现晏微,一边又气愤她怎么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阿宁也惊喜万分地站了起来,幸好叶星澜手速快,在前去捕鱼的一行人走近前拉住阿宁的手。
阿宁循着叶星澜目光所及处望去,远处满载而归的人们正步步靠近,立刻点头噤声。
穆随和真正的晏微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叶星澜感受到他靠近时,阿宁的手开始小幅度颤抖。
穆随站在桌前,道:“若是太寡淡不合胃口,不如尝尝新鲜的鱼。”
叶星澜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筷子,说:“我有点晕车,刚好吃点清淡的。”
大口大口地吃面就是想赶紧吃完赶紧走,可穆随却毫无将军架子地坐在方桌的另一边,“再来一碗。”
以为他是给自己点的,叶星澜大口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筷子面条时,穆随突然把桌上老板刚端来的面条推向她:“饿了便多吃些,此处距离南灵县还有好些时间。”
叶星澜看着又一碗满满冒着热气的面,赶忙起身道:“不吃了,吃太多等会儿又晕又吐。”
可刚带着阿宁走两步,又有人叫住她。
“走陆路到南灵县想必今夜也到不了,你们不如改走水道,前面不远处就有船只。”
叶星澜心头一紧,愣愣地回头,发现这次换成晏微的相好在刀尖上跳舞。
男子没像晏微一样戴头纱,一袭白衣,五官俊朗,样貌上倒和晏微般配。
“多谢指路,只是我们人多不便登船行进。”穆随瞥了眼男子手里腰后别着的佩剑,警惕道,“敢问公子大名?”
“一介侠客,不值一提。”白衣男子扬起唇角,温柔又痞帅的气质。是乖乖女且恋爱脑都喜欢的类型。
在阿宁和叶星澜紧张不安的目光下,白衣男子起身,牵起身边女子的手,两人翻身上马,很快便扬长而去。
剩叶星澜看着晏微潇洒自由的背影,暗暗气道晏微到底是个没良心的才能这么快活潇洒,这水深火热的日子却要她来过。
“真是好人没好报。”叶星澜没忍住,骂出声。
跟在一旁并未瞧出端倪的穆随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吃太饱想睡觉。”
叶星澜噔噔踩上马车的台阶,趁穆岚风还没回来前开始呼呼大睡。
没有采纳晏微男友的建议,他们继续沿着陆路去往,马车一路颠簸,吃饱的穆岚风也安静不少,虽然对叶星澜还是冷眼相待,但叶星澜已经很满意了。
既然晏微走到面前,穆随都认不出来,那只要晏府上下一条心,咬定叶星澜就是晏微,那所有人都安全。况且看晏微男友真有几下功夫,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被捉住。
叶星澜和阿宁都松了口气。叶星澜拿出阿宁准备的话本子,倚在车内看得津津有味,马车内细微的木条摩擦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叶星澜捏着话本的手往上一抬,就看见穆岚风羡慕又拉不下面子,慌忙移开目光的神情。
现在生存危机解除了一大半,心情随之变好,叶星澜冲阿宁努了努嘴:“你把那本我看烂的给她。”
穆岚风惊讶道。阿宁从木箱里取出一本真的散页的话本并双手奉上时,下巴一扬,“都烂了还给我!”
“就这一本,你到底看不看?”叶星澜有意激怒她,说着还做出要把话本重新收回木箱的动作。
兴许是一个孔明锁不足以打发这一路的无聊,穆岚风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一把从阿宁手上抢过,没再说话。
果然到了深夜一行人才到达南灵县,车窗外并不安静,人声鼎沸。
叶星澜被吸引了注意力,推开车窗朝外看大街小巷还是灯火通明,商贩们也都在奋力叫卖,街头杂耍的景象更是热闹非凡。
这里和京城和南岳县都不同,明明已经夜半三更,难道古代的夜生活也分城市?
马车停在挂着“梦仙楼”牌匾的古楼前,屋檐各处都挂了绚烂的灯笼,每层楼的栅栏内侧还摆了各色的花朵,扣人心弦的乐声从紧闭的窗棂飘出。
叶星澜从路人的交头接耳间知晓这就是南灵县最大的酒楼,也是此地最豪华的客栈。
想到今晚有舒服的床睡,叶星澜抢先在穆岚风之前跳下马车,不等众人径直朝内走去。
醇厚的酒肉香味,每一位穿着薄纱的女子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酒楼第一层的中心位置更是乐师为翩翩起舞的男子伴乐,台下坐着的不论男女,都露出痴迷沉醉的神色。
在所闻所见之前叶星澜对匾名还有疑虑,现在彻底没了,在她正准备跟着店小二入座时,胳膊肘突然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道圈住。
穆随站在她身侧,眉眼冰冷,话语间满是鄙夷:“此处鱼龙混杂,换一家客栈。”
距离上次进食已经是**个小时之前的事了,那一碗素面根本不顶饿。叶星澜颇有不满地反驳:“我觉得这里很好。”
话落,她正打算用另一只手掰开穆随的手指,一抹粉色闯进视线中,以及传进耳膜的是夹得快要冒烟的嗓音。
“咦,公子生面孔,可是第一次到我们梦仙楼?莫要虚度时光,不如不坐下品酒赏乐。”
穆随拽着叶星澜的手被翩翩而来的女子覆住,女子面若桃花,香肩暴露在空气中。
叶星澜本来就是个颜控,只看一眼还不够,眼睛都快黏在女子身上了。
国之重臣携妻出门却被酒楼女子调戏,穆随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压低眉头睨了眼正暗送秋波的女子,吐出两字:“松手。”语气冰冷如深井,叶星澜觉得周遭的气温都下降几度。
想必女子是把穆随当作普通的宾客,继续笑脸凑到穆随眼皮下,谄媚道:“公子若是不喜欢,梦仙楼还有其他姑娘——”
还没说完,泛着银光的剑刃便抵在女子的脖前,女子霎时呆住。叶星澜也惊讶穆随拔剑的速度如此快,她连残影都还没看清,穆随的眼眸里已经动了杀意,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她看着他,他握着她,她又担忧她。大家对上演三角恋的三人投以异样的目光。
歌舞升平,美酒佳肴,又有美女作陪,实在不宜见血。
叶星澜怯怯地抬手捏住那距离修长脖颈不过毫米的剑刃,往后推了些,僵硬地扬起嘴角,打哈哈道:“不喜欢就不喜欢,有话好好说,干嘛舞刀弄剑的。”
穆随眉宇间的戾气随着剑入鞘淡了几分。叶星澜赶紧冲女子使了个“再不走小命都得没”的眼色,女子抚着胸口前脚离开,穆岚风又来了,哀声怨道:“好饿,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你作为兄长,怎么也得考虑妹妹吧。”叶星澜推波助澜。
见穆随没反驳,叶星澜便抬手唤小二拿菜单,一点也不扫兴地坐下对着菜单念道:“龙井虾仁、醉鱼、香酥鸭、合欢汤......”
等小二走后,舞台上的乐师忽然停下弹琵琶的动作,起身道:“杨柳姑娘——”
台上的人还没说完,台下便有男子纷纷高声道。
“我出一百两。”
“我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
叶星澜竖起耳朵从大家的只言片语间了解到梦仙楼的规矩:价高者可点名杨柳姑娘献歌一首并共度良宵。
若事先不知道这杨柳姑娘是个女人,还以为是什么拍卖会。不论面前的菜色多么诱人,叶星澜一点都没有胃口了,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一咬牙,高举手喊道:“我出五百两!”
不只周围的人,所有高层的宾客都向下探着脑袋看这位喊出最高价的人。
穆岚风被个路人盯得又羞又恼,“你疯啦!”
许是从未有人喊出这么高的价钱,而且还是个女人。台上的乐师当即朝叶星澜喊道:“梦仙楼向来买定不离手,姑娘若是虚言可实在叫人笑话。”
而叶星澜也坚定地喊回去:“五百两,我帮杨柳姑娘赎身!”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人在不知年份的时代不惜重金帮一个女人重回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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