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着胳膊的手指渐渐收力,叶星澜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吃痛地揉了揉,刚想抱怨,身后传来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
“祖母,你看她,她才嫁进我们家不到一月居然追着哥哥要休书,实在太不像话了!”
叶星澜循声望去,看清穆随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才知道他带了一大家子来。
她抬眸不解地看向身前人,给他留脸面才压低音量:“你到底有没有休书给我?”
“我实在想不到休书于你到底有何好处?”穆随低沉的嗓音分明夹杂着怒气,微皱的眉宇亦是如此。
这摆明了就是没有,叶星澜认为他是在耍自己玩,咬着牙没好气地说:“堂堂大将军居然也光说不做假把式。”
既然没有,那叶不用他多费口舌,叶星澜绕开他,径直走向那个只会和祖母告状的女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很想嫁给他吗?嫁到你们家我祖上真是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
没想到叶星澜居然如此口出狂言,众人表情惊恐。
“你嫁进我们穆家是你的福气,外面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况且你和哥哥是皇上指婚——”少女手指着一副吊儿郎当,毫无千金姿态的叶星澜。
“皇上指婚又怎样!”
知道自己的话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穆随这样言而无信,她寄人篱下又屡遭刁难,生活实在难挨。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而且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顾虑,大不了就是死。
叶星澜拍开面前的手指:“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哥哥,那你觉得谁配得上?你自己吗?那让你哥把我休了,你嫁,刚好你们穆家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没说完,她的嘴巴突然被死死捂住,低头瞄一眼也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她很努力地张开嘴,想方设法去咬手掌的虎口。
“荒唐,祖宗面前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话!”
老太太虽手握拐杖,腰杆却挺得直,尤其是拐杖在地板发出一声巨响,叶星澜都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从后面环住她的穆随表情纹丝不动,任由她怎么啃咬他的手掌,都不找可以挣脱的缺口。
穆随道:“她并非有心之举,只因我出城前同她大吵一架,又许久未归家,现在不过是对我心有怨气才牵扯到小妹。”
被身后人唤作小妹的少女拽着祖母的袖口,“祖母,她在祖宗面前如此毁我名声污我清白,日后若是传出去,我如何做人。”
叶星澜鄙夷又气愤的眼神在对面的女人间来回游移,还是那个手不离团扇的女人惯会煽风点火,“少夫人嫁进我们家不过一月,怎与侄儿生出如此大嫌隙,现在又出言诋毁亲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不应该。”
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果不是被穆随强行捂住嘴,叶星澜恨不得装成疯狗把他们穆家人全都咬一口,再把不停摇摆的团扇撕个稀巴烂。
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紧缩在她身上,嗓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压迫,“妇人善妒为大过,今日你又在穆家祖宗面前无视家规。按家法,当罚跪祠堂三日。”
凭什么只罚她跪,明明今天这场事端的始作俑者是穆随。
叶星澜挣不开穆随的手心,只好抬起脚跟用力踩上他的长靴,又往上蹦了一下,撞开他的下巴。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她长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坚定道:“我不跪!”
“祖母,她竟然违逆您,今日若不严惩,日后定会有人和她一样出言顶撞您,孙女认为应当请家法。”
“念你是初犯,老身再问你一次,跪还是不跪。”
始作俑者往前一步把叶星澜挡住,声音沉稳:“此事因我而起——”
“家规有言,求情者同罪并罚,哥哥,你别为她说话。”
领略过家规的叶星澜并不领穆随的情,挺直腰板瞪着他:“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话落,她看见服侍祖母的嬷嬷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把又宽又厚又长的戒尺时,迅即转变了心意。
她的膝下没有黄金万两,她的尊严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能屈能伸而丢掉。
叶星澜在嬷嬷靠近自己前,扭头走进祠堂里,“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背对着众人,她也能猜到大家会如何笑她硬气不过一秒,假威风的做派。
可拿不到休书就走不出这将军府,在这里她只能靠自己。无论如何罚跪都好过挨打受伤,古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
即使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却还是鼻尖一阵酸涩。
“此事因我而起,我当同她一起在祖宗面前反思悔过。”
耳边响起穆随的声音,一道灰影很快便落在她旁边的蒲团上,有缩小的趋向。
正当叶星澜觉得他还算有点担当的时候,一名腰带长剑的黑衣男子快跑到穆随身边,抱拳道:“将军,营内突发暴乱,军师请您速回。”
世界安静一秒,停滞在蒲团上的灰影迅速消失,不见踪迹。
穆随离开后,阿宁跑来跪在她身边说要陪她一起,却被府里的下人直接拖走。
脚步声和各种人声也慢慢响起,然后消失。
独自跪在陌生牌位前的叶星澜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心里不住地骂道:爹的,该跪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时间掐得这么准,在这儿装好人......穆随,装货一个!
天已经黑透了,隐约传来打更人的叫声,被下令守在祠堂门口的人才离开。
在祠堂的角落暗处里,穆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躺在蒲团上的少女,看她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苹果,边吃边说,“这鸡腿有点柴了,味道一般.....”
少女吃饱后把骨头果核全埋在香灰里,接着又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把蒲团当作枕头。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穆随见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动作,才悄声走近。
他蹲在少女的身边。
胭脂色的裙摆和一双绣工精巧的鞋泥泞不堪,看不出颜色,黑发里别着的花簪也沾满灰尘,没了光彩。
而熟睡的人却全然不在意,更不管鼻尖通红,满脸泪痕,甚至唇角的油渍也没擦干净。
少女翻了个身,腰间掉出一本册子,封面上有颗星星。
穆随拧着眉捡起一页页翻开,里面居然记录的是祠堂翻修的过程,从匠人修木制瓦,到横梁摆放。除了清秀工整的文字外,每一片瓦的形状,每一扇窗的花纹,真是每一根梁的长度全都等比例被缩小画在纸上。
想起她是被自己指派到祠堂的监工,穆随后知后觉地抬头,原来这白烛照亮的祠堂早已焕然一新。
心中一种异样的情绪促使他继续翻着册子,看清她写下的文字,穆随的嘴角慢慢扬起,眼底不自觉盛满笑意。
“像是在街上要了一天饭依然碗里空空,回桥洞的路上摔进沟里,最后捧着牙饿晕过去,梦里大鱼大肉却没牙啃,只能看着流泪的乞丐。好无力,命好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