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泥泞铸新声,布帛蕴惊雷

胤兵溃退的痕迹被新雨冲刷殆尽,新秦里却并未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的、压抑着喘息的力量感。

那片曾经被视为死地的盐碱滩涂,如今已被一道道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固的田埂分割开来,如同大地的伤痕正在结痂。田埂旁,几架结构明显区别于胤朝笨重直辕犁的曲辕犁,正静静地躺在泥水中。它们的辕木弯曲流畅,带着被反复使用摩擦出的油润光泽。

嬴政立于据点中央稍高的土台,玄衣下摆的泥浆已干结成块,紧贴着他挺拔的身躯,如同披着一层粗糙的铠甲。冕旒下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像是在无声地计量着这片土地上每一丝力量的消长。他的青铜短尺,尺尖无意识地轻点着脚下的硬土,发出微不可闻的叩击声。

据点边缘,靠近王李氏休养棚舍的空地上,气氛却格外不同。一群妇人围聚着,中间是苏璃和春妮。不再是愁苦与绝望,她们的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甚至有些兴奋的光芒。地上铺着一块相对干净的破麻布,上面堆着小山似的、混杂着枯草碎屑和泥点的…芦花,还有几缕极其粗糙、颜色发黄的麻纤维——这是她们在据点周围能找到的所有能称之为“纤维”的东西,是连日来在劳作间隙一点点收集、清理的。

苏璃面前,则是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怪异的木架子。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用草绳和藤蔓捆扎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支架。支架中央,一个用硬木削成的、带着小小凹槽的纺锤轮被一根木轴勉强固定着。一根细麻绳缠绕在纺锤轮边缘,另一端连着一个用更细木棍做成的、两头削尖的纺锤。这就是她根据刚刚解锁的【基础技术图鉴库】中“简易手摇纺车”原理,结合能找到的材料,鼓捣出来的雏形!

“婶子们,姐妹们,看好了!”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昂扬。她抓起一把蓬松的芦花,手指捻动,试图抽出细丝缠绕在锭尖上,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摇动那个歪斜的纺锤轮。“就这样…轻轻捻,慢慢摇…让丝线拧紧…缠上去…”

第一次尝试,芦花太短太脆,刚捻起一点就断了,惹得几个妇人低低地哄笑。苏璃并不气馁,换了一缕麻纤维,这次更小心。粗糙的麻纤维在锭尖上艰难地缠绕、拉长,随着纺锤轮吱呀呀的转动,一丝极其脆弱、歪歪扭扭的线,开始缓慢地在锭子上累积!虽然丑陋,虽然随时可能断裂,但它确确实实是线!不再是蓬松的纤维!

“成了!线!是线!”春妮眼尖,第一个跳起来,声音尖细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仿佛那根脆弱的线是她自己纺出来的一般。

围观的妇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缓慢旋转的锭子上,聚焦在那根在苏璃指尖艰难诞生的、丑陋却真实的线上!她们的眼睛,如同被点燃的炭火,瞬间亮得惊人!纺线!织布!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她们在胤朝礼教下被允许的、为数不多的“价值”体现!但在这里,意义完全不同!不是为了给老爷们纳贡,不是为了给丈夫儿子做衣!是为了她们自己!为了新秦里的女户!为了脚下这块用曲辕犁开垦出来的土地能养活她们!为了不再受冻!

“让俺试试!苏姑娘!”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手上满是老茧的妇人猛地挤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她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缕麻,眼神专注得如同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还有俺!俺以前在家纺过麻!”

“俺试试那芦花!软和!”

女人们瞬间活了过来,她们围着那个简陋到可笑的纺车架子,眼神热切,七手八脚地尝试,互相指点着捻、摇的技巧。笨拙的操作带来不断的失败,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引来压抑着的、兴奋的低呼。棚舍里,王李氏虚弱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妮儿…扶娘…娘看看…” 春妮连忙跑进去,小心地扶着母亲倚在门口。王李氏浑浊的眼睛看着那群忙碌、兴奋的妇人,看着那架吱呀作响的木架子,看着那一点点累积的线,干瘪的嘴角,竟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微不可察、却带着无限欣慰的笑意。

【叮!】

【‘简易手摇纺车’雏形诞生!‘黄道婆领域’(革新纺织,招女工)前置条件达成!】

【‘女户’群体亲身实践并掌握核心生存技能(纺织),经济独立性与群体凝聚力显著提升!‘妇女能顶半边天’思想获得具体技术支撑!】

【苏璃成功引导技术革新,将‘系统知识’转化为‘民众力量’,基层组织威信强化!】

【变革力 20!当前:120/650(解锁下一历史人物‘霍去病’领域需650点)】

嬴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人群,落在了那架简陋的纺车和那群忙碌的妇人身上。他看到了那歪扭的线,听到了那压抑的兴奋,更感受到了那棚舍门口王李氏眼中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如同细微的电流,刺入了他惯于衡量得失利弊的冰冷思维。

这些妇人…她们的力量,似乎不仅仅在于能开垦土地,更在于…当她们掌握了为自己创造价值的技艺后,所爆发出的那种专注、协作,以及…希望?她们不再仅仅是等待分配口粮的流民,不再是依附于男丁的累赘。她们在创造!在为新秦里创造御寒的布匹,也在为自己创造尊严和活下去的底气!

民心之力…原来不只是战时同仇敌忾。这“妇功”,这“纺线”,竟也蕴含着如此坚韧的力量?一种与战场上金戈铁马截然不同,却同样关乎存续根基的力量。大秦的万世基业…是否也需要这样的力量,在每一个织机旁,在每一寸耕地上,无声地支撑?

他握着青铜短尺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尺身的冰冷,似乎无法完全隔绝下方那由简陋纺车和粗糙手指编织出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嗡嗡”声。这声音,比悬河的咆哮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份量。

就在这时,张头佝偻的身影急匆匆地从据点外围的警戒线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避开喧闹的妇人群体,凑到土台边缘,压低了嗓子,声音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

“陛下…苏姑娘…刚才东边林子放哨的瘸腿老李头说…好像看到林子外头…有生人影子晃了一下…穿着…不像咱流民,倒像是…跑单帮的货郎?可这鬼天气,这荒地方…哪来的货郎?”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老李头眼神不好,雨雾又大…他也不敢肯定。但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王书吏那狗官跑了,里正衙门那边…不可能真被吓住就罢休吧?”

土台上,嬴政的目光骤然转冷,如同寒潭瞬间冰封。他手中的青铜短尺,尺尖无声地抬起半寸,精准地指向张头描述的东边树林方向。冕旒下的阴影中,那点刚刚因“妇功”而泛起的微澜瞬间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寒与计算。

苏璃也听到了张头的话,心头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看向那群依旧沉浸在纺线新希望中的妇人,又看向脚下这片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地,最后看向嬴政。

嬴政没有看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铁钉,砸在潮湿的空气里:

“货郎?”

“此隙已尽。”

“传令:”

“妇孺归棚,紧闭门户。”

“所有男丁,暗伏于据点外围林缘、土坎之后。”

“持棍棒,备石块。”

“无朕令,不得擅动,不得出声。”

“张氏,”他的目光落在张头身上,“汝带两人,装作拾柴,沿老李头所见方向,潜行探查。只看,勿惊。”

“苏璃,”他的视线终于转向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汝之纺车,停。所有新制之物,藏。”

他的命令斩钉截铁,瞬间将方才那点微弱的暖意和希望驱散,代之以临战前的死寂与肃杀。那架吱呀作响的纺车,那缕刚刚诞生的线,那妇人眼中燃起的光,都被这冰冷的命令强行按入了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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