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早已习惯了将所有时间献给叩响未知大门的漫长跋涉,坎蒂丝也不例外。
在她的导师谢格自杀之后,坎蒂丝并没有停下对人类基因学的研究,反而受邀进入了军部的实验室,在这里她负责剖析那些被带回来的虫族标本,虽然并不完全专业对口,但也有一些共通性。
在谢格还在世的时候,她就曾向自己的导师提出过疑问,既然alpha和omega是新人类的代表,是进化的先进产物,那为何会保留周期性的发情期,这是低等动物的特点,而且越是高等的动物在繁殖能力方面更弱,转而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孕育一个新生命,这一点也和以往得出的进化学论不相吻合。可惜她的老师没有回答她,他像所有喜欢启发学生而非灌输知识的导师一样,告诉坎蒂丝,这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可惜他没能等到坎蒂丝找到答案,在那之后不久,她就得知了导师的死讯。
R*谢格从外表上来看不太像一个人类基因学家,反而像一个忧郁的文学作家,在坎蒂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打扮,关于他年轻时是一个怎样骄傲的天才只能从他人口中听到,也许正是如此,谢格的自杀并没有让太多人怀疑,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在现在的坎蒂丝看来,关于谢格的死因,或者说将他导向死亡的犹豫,她已经有些眉目了。
“克拉克,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离开这里了,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同事端着咖啡从她的办公桌经过,随意扫了一眼她桌上散乱的图纸,即便是知道有的时候最好一鼓作气,也还是不禁为她的身体感到担忧,尤其是在得知她已经怀孕三个月后。
坎蒂丝有些恍惚的心神总算定了下来,她朝对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现在恰巧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不想放任灵感溜走。
“不过你说得对,我不离开这里也该休息一下了。”她看向同事手中的咖啡杯,觉得自己或许也该来一杯醒醒神。
在接水的间隙,同事朝她聊起了一些家常八卦,同为omega,对方对自己的家庭却不太满意,比起坎蒂丝的丈夫休伯特,他时常觉得自己的alpha太过平庸,没有上进心。
坎蒂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方的抱怨,却鲜少提起休伯特的事情,毕竟从某种角度来看,她还是没能完成角色转变,将休伯特视为自己生命的另一半。不过这些在登记结婚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等到她结束分娩的那一个月,也将会是二人登记离婚的日子。
“不过休伯特是不是也很忙,都不见他来看望过你,如果我是他的话,得知自己的omega怀孕的话,我肯定会天天来看望你,更何况能怀上这个孩子肯定不容易吧。”同事一边说着,一边朝她的肚子打量着。
毕竟休伯特是beta,二人的适配性肯定比不上alpha和omega。坎蒂丝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那当然不是休伯特的孩子,而她只是想要休伯特来担任它名义上的父亲。
“我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我去理清,就先走了。”她端起咖啡杯,敷衍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坎蒂丝忽然发现层层草稿纸之下装订好的报告,那是她打算交给威兹德姆的报告,如果她在之前就将报告交给威兹德姆的话,按照流程它现在应该已经在梅瑞莱拉元帅的办公桌上了。
坎蒂丝沉默地看了它许久,最后将报告拿起,塞入了一旁的碎纸机里。
格罗瑞没有想到有一天“朝九晚五固定上下班”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哪怕是离开了战场,他也没想过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感谢他即使是进入了军校,文化成绩也还算不错,不至于对着一大堆等待整理的文件焦头烂额,只是过于平淡的文书工作总还是让习惯了操纵机甲的他感到有些乏味。
格罗瑞转动着笔,不需要额外关注就能让它在指间飞舞,学生时代这是个格外酷炫的技能,只是毕业以后再也没有能让他炫耀的机会了,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他只是再次面对这些成堆的文书之时,短暂地又捡起了一些旧习惯。
这位“突发奇想”想要在政部做点正事的埃瑞斯家主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这是其他家族子女们所不能享受的待遇,比如亲眼看见教育司的司长,那个神气洋洋的美杜莎家的老前辈,亲自为他介绍工作环境。鉴于改革委员会仍然处于筹备之中,他的办公桌也自然跟着休伯特,暂时安排在了他的旁边。他显然也认为不能为贵为六大家族之一的埃瑞斯家主安排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实在是太过罪过,格罗瑞对此不加评论,老前辈们身上遗留下的福萨里曼王朝的坏习惯一样明显。
司长也和对待其他贵族子女一样不忍心将枯燥乏味的工作交给他,但是碍于本人的强烈要求,他只得从那堆积如山的陈年旧文之中,或者把一些无足轻重的工作交给了他,他认为对方也会和那些贵族子女一样,判断不出这些文件的资历。
格罗瑞对于他的贴心款待看在眼里,但并不打算感谢或者参他一本,从这位老前辈的身上也能看出太多现存的弊端,很适合当做范例加入到日后的改革中。
所以他只好在这里百无聊赖地转笔了。休伯特只会在最初的一小会儿时不时观察一下格罗瑞的动向,等到后面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没空理会了。
“关于委员会的成员组建,你有什么想法吗?”于是他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休伯特的认真工作。
对方在第一时间抬起了头,却是看向了一边:“我这里倒是有一份报名者名单,但还没来及逐一考察。”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那码放整齐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个名册递给了格罗瑞,同时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来得及:“真是抱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关于教材改编的建议突然多了起来,许多家长似乎对现行的教材很不满意。”
他的本质是教育司的规划发展科的科长,就算竞选上了改革委员会的主席,也不能丢下本职工作不管不顾,格罗瑞对此表示理解,同样的对突然增加的建议会心一笑。
既然格罗瑞主动说出了要担任他的秘书,休伯特也不会像司长那样特意照顾,即便是看在威兹德姆的份上也不可能,他尊重对方的选择,也愿意和他所说的那样,将信任交予对方。
他站在格罗瑞面前,补充了些自己的想法:“我有个初步的想法,既然是改革委员会,那么肯定不能变成第二个最高议会,所以六大家族的成员占比得收到限制,具体比例是多少有待商议,同时成员里也肯定得横跨诸多领域。”
格罗瑞对此并无异议:“很好的想法。”
与此同时他也有自己的意见:“那样一来,这个名单就不足以作为筛选的样本了。毕竟知道且会报名的成员,肯定是参与了最高会议的人。”
“最终定下的委员名单肯定远比这更丰富。”休伯特没有直言格罗瑞所说的可行性,他比格罗瑞更明白在政部想要组建一个合理的组织有多困难,“我只是觉得可以先选出一部分人,用来分担一下早期工作,如果全部由我们自己亲力亲为的话,起码需要个三五年。”
格罗瑞非常慷慨地将主动权让了出去:“你比我更了解,当然是听你的。”
他随手翻了翻手上的名单,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一一扫过,不知道在这之中,有多少朋友,又有多少敌人。休伯特在文明火种内的资历远超过他,自然也比他更了解这其中是否有同属于文明火种的人,即便妮尔拉丝多次强调成员之间互不知情,但就如同他可以循着蛛丝马迹推断出休伯特的身份,休伯特也一样可以试探出其他人的立场。
虽然在得知了一些真相之后,威兹德姆和休伯特兄弟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就如同整个弗拉明戈家族的氛围一样,他们亲情淡薄,从不习惯于对家庭成员示好。
休伯特和坎蒂丝没有举行婚礼,只是单纯地登记结婚,在名义上成为了夫妻,除此之外,他们一点也不像是已婚夫妇。威兹德姆对哥哥的私人生活没有指手画脚的爱好,也不关心他们有没有按时到家,弗拉明戈家族里,恐怕只有呼呼大睡的艾米才是这个家的常驻成员。
只是在今晚,他们难得齐聚在了晚餐的餐桌上,当然参加这次晚餐的只有弗拉明戈家的三个孩子。再次难得地和弟弟和平共处,休伯特也松了一口气,他试图找些话题来增进下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埃瑞斯先生最近一直都在教育司,和我一起共事,从不见你来探望他,他没有告诉你吗?”
威兹德姆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休伯特也是在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似乎有点非本人意愿的挑衅意味,知道自己的弟弟对埃瑞斯家的那位,其实到现在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格罗瑞还是伊果,也许算得上情有独钟,像这样直接问出“他没有告诉你吗?”实在是有些伤人情感了。休伯特不免轻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和自己的弟弟闹得太僵,谁回家都想看见家人的好脸色。
只有坐在婴儿椅上的艾米对此毫不知情,她还没有觉醒属于弗拉明戈家族的凉薄性格,对于一切都满是好奇,对于哥哥们的交谈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执意要发表自己的看法:“红豆汤!”
玛格丽特顺势为她端来了摆放在另一侧的红豆汤。
无论她本人是否有意调和气氛,总之家庭的氛围确实缓和了不少,威兹德姆看着艾米将红豆汤撒得到处都是,也不禁想起了坎蒂丝腹中的胎儿,不久之后这个家又会迎来新生命。
于是他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哥哥脱口而出:“你还是多多关心一下克拉克教授吧,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离开实验室了。”
至于那之后良久的沉默则是另一回事了。也许,弗拉明戈家族的每一个成员缺乏的不是表达爱的能力,而是表达爱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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