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罗桀诧异地看向长湘，艾娅刚刚说谁死了？
长湘低声道：“葛莫兰达。他被赤羽杀死在地牢里，卡加尔和婵姬趁机逃走，就在我们都被调离到各自负责区域的时候。”
能成为月使的都是身经百战万里挑一的法师，葛莫兰达就这么轻易地死在年仅十八岁的赤羽手里，谁都难以接受。
我能湮灭灵魂的边界。罗桀想。
可我无法干涉灵魂的命运。从巴利格尔被视为燃料的民众到一句告别都没留下就死去的同僚，罗桀产生了深重的无力感。傀儡师最忌讳事情脱离掌控，他确定，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非常不满。他迫不及待想得到艾娅第二个屠杀炼皇城的指令，和十四年前一样把那群搅乱他节奏的家伙脑袋里塞满傀儡丝然后扔到海里。
对了，那个奇怪的碎片。罗桀将它呈至艾娅面前，碎片却自己发亮上升，冰蓝色的光投出模糊的影像来。起初一切都很模糊，随着碎片的转动，所有人都看清它投出的地方——杼机塔。罗桀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而后在影像里看到了自己。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行动，数道傀儡丝连发黏住碎片将它死死缠绕紧收回掌心，防止它再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公之于众。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所有人都看到了罗桀华丽服饰下雪白的脊背，和烙在其上层层叠加的傀儡铭文。傀儡师为了更好地控制傀儡确实会在傀儡身上雕刻铭文加强稳定性，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罗桀身上？罗桀少见地想后退，甚至萌生了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的想法——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不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然而还是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泯限使大人......是傀儡？”
殿堂很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红城转移到罗桀的身份上来。罗桀低下头，发出尖锐的笑声，服饰和发冠上点缀的流苏随着他起伏的肩膀来回地晃，像红色的花朵随着风雨濒临破碎不自知：“是啊，是啊，我是。”长湘察觉他的变化，想要预警却晚了一步，金色戒尺已经没入发声者的身躯，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清晰可闻。罗桀抽出金色戒尺，一串血花跟着淋漓：“是又如何，如今我是杼机塔的主人，湮灭灵魂边界的跨越者，泯限使罗桀，你又是谁？”他举着戒尺咯咯发笑，步伐虚浮，转身将锋芒对准王座上的艾娅，眯起眼睛杀意毕露。他张口正要再说，却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直挺挺倒了下去。长湘将法杖收回，拍了拍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那块碎片有问题。艾娅看柯德密一眼，后者立刻行至罗桀身侧，蹲下从他手心找到了碎片。因为罗桀昏迷的缘故碎片失去了傀儡丝的束缚，接触到柯德密的瞬间爆发出一声怒喝：“你是克伦施梅尔家的耻辱！柯德密，你背叛了我们——”灰色的水雾状胶体迅速包裹住碎片，柯德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汇报道：“看来它并非是针对泯限使的设计，而是能读取接触者内心糟糕的经历再将它公之于众的作用。”
“但愿我们的泯限使没因为刚刚那一下撞坏了脑子，他醒了自然会解释碎片的来源。”站在另一侧的镜疾遥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离那位倒霉被杀的法师远了点。
暴雨倾盆。不知是不是失去了铭断使的缘故，整座严铭塔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其他月使陆续得知葛莫兰达被杀的消息，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返回了各自的高塔。赤羽可以毫无阻碍地在龙族地牢杀死铭断使，难保她下一个目标不会是艾娅。虽然目前各区域可以依赖月使和高塔的能力，但如若女皇遇刺，龙族的内乱会先一步攻击摇摇欲坠的大陆。
艾娅踏过地牢阴湿的地面，无视来自两侧牢房里囚犯不怀好意的目光。葛莫兰达遇害后她第一时间让柯德密带了数十位殿堂守卫前往炼皇城向赤羽要个说法，得到的却是炼皇城对外封锁无法进入的消息。红色的迷雾将那座黑色孤岛隐匿在内，抓到凶手为葛莫兰达报仇的进程中断了。
既然如此，就放一个赤羽更难拒绝的诱饵。曾经关押婵姬的牢房已经空了，艾娅抚上牢房墙壁，摸到异样的起伏。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清斑驳墙面上一排排的符号。那不属于目前所知的任何语言体系，看久了让人心底透出诡异的感觉来。轻微的脚步声被艾娅捕捉，她知道是赤羽来了。
她听到砂砾爬过地面窸窣的声响，慢慢转过身，抬手轻松将靠近她的砂砾逼退。赤羽将它们收回掌心，偏过头认真地端详起艾娅的模样来。白金色不掺一丝杂质的长发被丝带束在脑后，不同于赤羽在柷宁宫所见的服饰繁琐的贵族，艾娅的装束利落修身，让人毫不怀疑这位女皇下一刻就能率兵出征。此时她湛蓝的眼眸也在端详自己，法杖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握在手心。
赤羽佩服艾娅只身前来的勇气。眼前人先于所有人察觉了炼皇城不详的苗头，不惜代价也要将它掐灭于摇篮中，确实给炼皇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她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的人如果不在自己的对立面，或许自己还能和她有不错的交情。
而于赤羽而言，孤身已是常态。手下有众多月使的艾娅此刻也只能独自面对她，由此可见人多了也未必管用。
她一向信奉个人英雄主义，尤其是在不久前于炼皇城听到了母神的神谕后，她更坚信自己无需他人干涉就能完成母神的意愿。代表真正正义的猩红终将席卷大陆，她会带领镜民走向新的创世之日。
神明会陨落，神海风的体系会崩塌，为大陆的新王让出位置。
“如果什么生灵要依靠掠夺他人的性命而活。”艾娅看穿赤羽所想，毫不留情道，“它就永远没有生存的正当性。”
赤羽挥动她的法杖，数道符咒连发袭向艾娅。艾娅闪身躲避，它们全打在她身后石质的墙壁上，被击中的部分碎裂的石子扑簌簌往下掉。艾娅的话无疑激怒了赤羽，更密集的符咒万箭齐发一般在狭小的牢房里朝艾娅扑来。艾娅的法杖发出低沉的嗡鸣，符咒在一瞬间被暂停在半空，她的身影快到来不及看清，下一瞬已经出现在赤羽背后，法杖贯穿了赤羽的心脏。
一秒，两秒，三秒。
赤羽低头，看到染血的杖尖。艾娅察觉不对，下意识地抽出法杖向后格挡——与此同时站在原地的赤羽身影晃了晃，化作一滩松散的砂砾，真正的赤羽法杖与艾娅的法杖相撞，爆发出弧形的光波。艾娅借力跳开与赤羽保持距离，束发的丝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断了，失去约束的长发滑落到她额前，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赤羽的进攻没有停下，一道又一道符咒被艾娅悉数打回，两人的距离于无形中再度拉近。起初还有地牢的犯人隔着牢门看热闹，但现在这里安静得像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赤羽失去了耐心，收回法杖双手置于胸口结印，念诵咒语召唤了比方才多百倍的猩红砂砾。砂砾如洪水从牢房各个方向涌来，艾娅看着它们朝自己汇聚，脑海里突然闪过不合时宜的念头——卡加尔面对的也是这样的情形吗？
砂砾的速度在艾娅眼中无限放慢，她听到其中有灵魂在呐喊。神民之王，还记得你们为什么被称之为龙族吗。
你们振翅，羽翼触碰天端神国的界限；你们睁眼，眼里倒映琉璃般清澈的穹野；你们呼吸，胸腔怀揣大地海浪的频率。龙族受神赐福，你们是大陆的主人。
拜弥珐莎千年前落泪，为的不是自身的陨落，而是无法亲眼看到她爱的孩子飞向天空。那滴眼泪穿越千年的朝暮，落在大陆神民之王危在旦夕的今天。已经覆灭的神国用最后的余晖呼唤她，年轻的神民之王，还记得你的羽翼吗？
艾娅周身散发着暖金色的弧光，猩红的砂砾无法冲破这一层阻碍。赤羽皱起眉，看到光晕下艾娅额前显现的龙鳞。它像是盔甲一样迅速覆盖了艾娅的躯体，原本已经难以支撑的法杖爆发出夺目的光彩，艾娅睁开眼，愤怒的目光锁定赤羽的身影。靠近她的砂砾瞬间被化作齑粉，她朝赤羽所在的方向飞奔，闪烁着神光的法杖准确无误地自上而下刺穿了赤羽的胸膛。赤羽咬紧牙关，召唤零星的砂砾补充到自己的伤口里，勉强划出传送符咒的形状后迅速逃离，留下星星点点的红色光亮漂浮在半空。
艾娅俯下身，平复激烈的呼吸。
关于镜疾遥：天选吐槽选手。平等地嘲讽所有人。尤其小罗这种动不动发疯的同事
关于艾娅：她胆子大 根本没在怕
关于赤羽：一个人顶得上一群人，机制在上，版本的神（开始错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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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母神仍在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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