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蒂娅连忙擦掉眼泪，坐在研究员的对面，“谢谢你来找我。”
研究员充满理智地扣合双手，没有波澜的眼睛注视蒂娅：“可以简单地陈述你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蒂娅把整个事件的起源说了一遍。
研究员很客观地总结：“也就是说，一路出现这么多危险信号，你就硬是觉得，什么问题都没有。”
蒂娅尴尬地捂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服务员把两杯提前预定好的热牛奶端上来，顺便告诉她们说：“那个——两位小姐——地上那个东西气味有点大，可不可以给你们搬到门口去？”
“等一下，你别动。”蒂娅端着牛奶站起来，“员员，我们到外面说好吗？”
研究员捧着杯子起身：“走吧。”
蒂娅把德拉尸体扛了出去。
她们坐在咖啡店外面的露天座位上，蒂娅把这个尸体的来历也告诉了她。
“——所以，可以把他带回实验室吗？把他烧成灰洒到宇宙里都没有关系，只要让他别被折腾就好了。”
研究员忽然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蒂娅，你会把他带在身边，我感到很奇怪。”
蒂娅的脑回路很简单：“因为他救过我，所以我想要回报他。”
“是吗？”研究员对希莱尔戟王虫的生存能力非常自信，慢条斯理地质疑说，“你觉得你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被一条龙拯救？”
“在我快被淹死的时候。”
“你为什么会把自己置于，会被淹死的境地？”
“因为我脑子不太好。”
研究员思索：“嗯……”
蒂娅把题外话拉回来，再次请求说：“员员，把他带走吧。”
研究员和善地答应：“可以。”
两辆摩托车从路上经过。
他们大概没想到蒂娅会堂而皇之地坐在咖啡店门口，恍惚了一下掠了过去，然后赶紧掉头开回来：“喂！”
蒂娅意识到这是来抓德拉的人：“员员，他们是——”
研究员端着杯子起身：“走吧。”
刚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忽然定格。
研究员视若无睹地缓缓穿过马路。
蒂娅惊呼：“员员！他们不动了！”
研究员只是催促：“速度。”
“马上！”蒂娅把德拉尸体扛起来，小跑着跟到研究员后面，“员员他们真的不动了——”
研究员和蒂娅消失在转角处。
定格的两个人类突然恢复正常，不明白那两个人怎么忽然不见了：“啊？”
两个人和一具尸体坐上出租车，到达最近的太空港。
他们登上一艘小型飞船。
飞船的外形非常普通，像是至少使用了十年的旧款式，但当它穿过星防平台，脱离人类的监控极限后，它的外形突然出现巨大变化，外壳层层翻转重组，蜕变成崭新的形态。
银白色的飞船瞬间提速，以超越目前飞船极限五十倍的速度划过宇宙。
一个小时后。
未知宇宙。
沧浪海实验室。
蒂娅把包裹德拉的所有东西放入回收箱，抱着依然没有僵硬的尸体走入实验室内部。
她已经四年没有回来了，这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所有研究员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自动门层层敞开，017号研究员走入一个墙壁雪白的房间，开启能源打开医疗舱：“放进去。”
“……”蒂娅没来过这里，俯下头去看机器上镌刻的文字。
——确定不是焚化炉而是医疗舱吗？
——用医疗舱来保存尸体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研究员坐在电脑屏幕前：“速度。”
“好的！”蒂娅马上把他放进去并调整姿势。他的长头发非常凌乱，蒂娅拨弄了好一会儿才打理整齐。
医疗舱的透明舱门关闭。
金色光线扫描德拉，电脑屏幕上出现他的人形建模和龙形建模，列出他的所有身体数据。
研究员把手肘撑在桌子上，由衷欣赏这份华丽的报告：“因为基因被辐射破坏，体内存在三十七种癌症，其中二十一种不管哪个单独放在人类身上都活不过两个月，以及还有非常严重的器官衰竭。”
蒂娅对建模中大大小小的肿块叹为观止：“啊。”
医疗舱进一步扫描，研究员切换屏幕界面，拉出他的四十二对染色体模型，再拆解染色体查看DNA双链。
系统自动分析出被核辐射破坏的那部分DNA片段，又圈出几个异常片段，把蒂娅的照片呈现在了屏幕的右上角。
蒂娅不解：“诶？”
研究员解释说：“他镶嵌了属于你的一部分基因。”
蒂娅想到德拉确实生长出了和她一样的翅膀：“啊。”
研究员直接就能猜到怎么回事：“你给它吃了你的卵。”
蒂娅心虚地捏着手指小声说：“因为反正也没用以后还会长出来的……而且你说我自己没事干也可以吃的……”
“这个随便你，但不能对人类做这么奇怪的事情。”
“嗯嗯这个我知道！”
完成数据分析后，研究员开始在电脑中编辑程序。
医疗舱的内部设备开始快速移动，金属环扣住了德拉的四肢和脖子。
蒂娅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意图，惊喜地询问：“员员，他没有僵硬，所以他没有死对吗？”
研究员看着电脑屏幕：“神迹的死亡只是一场无穷休眠。只要给予足够强的能量刺激，就有可能把他唤醒。”
医疗舱顶部设备组合成能量发射器，迅速充能并向他的胸腔发射蓝色光束。
蒂娅把手贴在透明盖子上，感觉到里面温度变得越来越高。
蓝色光芒沿着他的骨骼神经和血管向身体各处蔓延，他的所有伤口都隐约发出蓝光。
在猛烈的能量注射下，德拉的身体突然抽搐，张大嘴深吸一口气，随即胸口出现剧烈起伏。
他痛苦地睁开眼睛，原本是红色的眼睛变成明亮的蓝色。
他剧烈挣扎想要脱离折磨，似乎正在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但声音没办法传导到外面分毫。
能量发射停止。
医疗舱释放麻醉雾气，复苏的德拉逐渐平静，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而他的胸腔保留了一丝能量，像一团蓝色的小型火焰正在燃烧。
“德拉。”蒂娅很开心地趴在盖子上看着他，反复确认他的微弱呼吸正在持续。
研究员输入新的指令：“下面是修复基因，这需要一段时间。”
金色的光束反复扫描德拉身体，德拉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基本的生物反应还在，偶尔会感到不适地收缩肌肉，试图把手从囚禁他的金属环里抽出来。
蒂娅欢呼：“员员我好爱你！”
研究员完成所有操作，放松地把后背靠在椅子上，用余光欣赏自己饲养的虫子。
十分钟后，德拉的基因修复完成。
医疗舱的机械手臂处理了他的肿瘤和烂肉，把几十根细小导管插入他体内，用试剂促使他的细胞进行正确复制，新鲜的血肉逐渐填充他的残败躯体。
“叮——”
房间门自动打开。
另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长得和研究员差不多，但年龄稍微大一点，看起来是三十岁的样子，浅黄色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背后。
研究员起身问候：“主任。”
蒂娅也连忙站直了问候：“主任好。”
她和主任不熟，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知道这个女人是沧浪海实验室的最大管理者，所有研究员都要听从她的命令。
主任走到医疗舱旁边俯视德拉：“这是谁？”
研究员解释：“来自K328的一条龙，倒与我们有一些渊源。”
主任把手贴在盖子上。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明白了“渊源”指代什么，垂下眼眸轻声感慨：“真是可悲的一生，所以想给他新生的机会吗？”
研究员回应：“我想你不会介意的。”
“你太宠爱你的小虫子了。”主任再走到蒂娅身边，平静又温柔地告诉她，“蒂娅是吗？你很幸运。”
蒂娅知道主任有着非常宽广的胸襟：“谢谢主任。”
主任笑了一下，走回研究员身边，忽然侧过头亲了她的脸颊，然后挥手离开房间。
自动门再关闭。
研究员也离开房间：“蒂娅，待会儿带他来十二区找我。”
蒂娅答应：“好的！”
德拉的身体修复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蒂娅直接躺在冰凉的金属地面上睡了一觉。
“呲——”
医疗舱开启的声音把蒂娅惊醒，她赶紧爬起来往里看，终于见到了德拉真正的面容。
他的面容非常干净，像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孱弱青年，眉毛和睫毛的颜色和头发一样，完整的皮肤白皙到毫无血色。
蒂娅轻轻把他抱起来，感觉到他全身都充满了暖意。
他和之前一样轻盈，全身瘦弱到皮包骨头，好在身体已经非常健康，只要好好喂养两三个月，肯定可以慢慢健壮起来。
蒂娅呼唤他：“德拉。”
德拉闭着眼睛持续沉睡。
实验室的温度比较低，蒂娅担心他的温暖身体再次冷下来，马上带着他离开房间前往十二区。
十二区曾经是蒂娅他们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现在，里面的生态环境天翻地覆，研究员017在新环境里饲养了一群灭绝年代更为久远的人面鸟。
“嘎——”见到陌生人出现，尚且年幼的人面鸟纷纷扑向透明屏障，激动地发出嘹亮叫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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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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