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惨白的脸，猛地凑近镜头。
那张脸上满是起伏扭曲的伤痕。
原来她那句话不是对着清麦，而是对着摄像头的所有人。
【我靠好恐怖啊吓我一跳。】
【保护我方麦麦！】
黄大哥一脸歉意，但还是拿出了准备好的便当盒，哄孩子一样，“瞧瞧，今天我们不喝营养液了，我亲手做了一份便当。”
清麦默认打开了嗅觉感官，在这种极为违和的场景里，对面还有几个病人直勾勾地盯着的情况下。
炖排骨的香气，玉米烙的香甜气息都变得很明显。
【我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体验美食……下一次不会是在厕所里体验吧？】
喵喵作为管理员，赶紧刷屏上去了。
女人好奇地盯着便当，黄大哥趁机用勺子挖了一勺玉米炒肉。
她渐渐平静下来，涣散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吃完了，还会张开嘴示意快点喂下一勺。
像一个乖乖的小动物。
黄大哥激动的眼泪淌下，这是他的妻子小雅第一次这么配合，不抗拒吃东西。
他替她整理好头发，另一边清丽消瘦的脸颊露了出来。一张白嫩一张焦黑损伤的脸，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惋惜她的相貌。
小雅的兴致很高，被束缚住的手也有些躁动，她想自己拿着玉米烙吃。
八张玉米烙，只成功了两张。表面金黄酥脆，奶香浓郁，一口咬开，清甜的玉米还会爆汁。
其中一张玉米烙上还撒了芝士，一掰开拉丝不断。
【小雅？天哪！是雅老师吗？】
清麦的镜头对准了这对夫妻，小雅吃着甜品，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在冰冷诡异的病房内显得格外的温馨。
【雅老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可是非常优秀优雅的女医生……】
【医生？医生被逼成精神病了？】
星际时代，科技和医疗异常发达，癌症也被攻克了一半，没有什么外伤是医疗仓解决不了的。
但唯独最复杂的人心和精神力是无法用科技治愈的。
【是的，我青春期那会儿因为喜欢的男生说我胖，得了厌食症，连喝水一样的营养液都喝不下去，是小雅医生帮助我走出阴霾，她当时是我的心理咨询师。】
【她的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我至今印象深刻。没有人一定要喜欢你，没有人一定要尊重你，但你照镜子的时候，记住镜子里的自己，好好去爱她[1]。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了一个不尊重我的男生而绝食，是多么一件愚蠢的事情。】
【我去星网上搜了下，十多年前还有她的消息，以前真是一种成熟的美感啊，带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可是，新闻网说她害死了女学生啊，说她的咨询失败导致学生在家**……】
清麦为什么会同意大哥的请求，一方面被他的坚持感动，但另一方面她也没有想到其中纠缠的会是这么惨烈的真相。
黄大哥安安静静地喂完饭，抹了抹眼泪，背对着观众，“真相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人都已经是这样了。还说什么真相啊？”
【我有点印象了，我是当年那个学生的校友，其实都过去快十五年了。】
群众对这种强刺激的八卦反应很大，纷纷要求对方讲述真相。
【好像是那个学生比较厌学，父母找到了这名心理医生，每次咨询后学生确实会好转一会儿，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又厌学抑郁，父母怀疑是不是医生为了自己的业绩，反复在语言中暗示她，诱发她的病情。】
【最后女学生自杀，小雅医生得知后马上奔赴火场，结果破门而入，被爆炸波及昏迷。女学生的父母看到这个惨状，立即认为是医生的诱导，进行了举报投诉。】
【可是我作为病人接触小雅医生的时候，她的专业性和好评率是毋庸置疑的，你们不是她的病人不要乱说话。】
【那倒是有人站出来说一声真相啊？！万一她就是凶手呢？清麦还成了给凶手直播的帮凶了？】
清麦挑眉。网络上不明所以就乱喷的人太多了。
她大概能想象出小雅医生当时的处境：一直治疗的孩子在她面前化为焦炭，被不信任的父母宣泄了所有的怒火和恨意。
被媒体大肆曝光医生的住址、长相、工作单位……
毕竟斯人已逝，有谁会去再苛责一对“能够给予孩子医疗援助”又失去骨肉的父母呢？
对于这段往事，黄大哥也只是皱眉：“小雅是心理医生，从不和我谈论病人的**，我只知道那段时间她也被负面情绪感染的很严重。”
“后面被曝光后，我们收到了很多死亡威胁，小雅得了抑郁症，又被人追着袭击，说不配当心理医生害死了联邦的花朵，最后彻底疯了。”
“她手上的伤口，肚子上的伤口也是被那对父母划伤的……原本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都说，小雅会去火灾现场，是因为害怕了，事情失控了，是赎罪。”
“她也出现了严重的自毁倾向，我看不住她，生怕一个没有看住，她就掉下去。我一个人要支付看护费和治疗费，只能带她来这里。”黄大哥内疚的搓搓脸，满是对妻子的亏欠。
心理疾病极难治愈，因为诱因太多，所以医疗费反而比物理层面的医疗仓更昂贵。
黄大哥为了维持医药分，打了几份工，十多年来简吃省用，直到运动鞋都破旧不堪。
他每次来看望妻子都是穿着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可即便如此，浑身上下都是窘迫和穷酸气。
但最令他激动的是，吃完中餐后的小雅主动提出想去楼下花园里晒晒太阳。
并且胆怯的发问：“明天，吃，还可以我吗？”
黄大哥先向清麦眼神询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泪流满面的答应了：“我明天、后天……不，是每一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天哪，好感动，十多年的不离不弃。】
【真的好夸张啊，清麦指导做了一份菜，给人吃了，然后就恢复了？不抑郁了？】
【确定这个真的不是剧本吗？】
清麦直接按响了护士铃，请医生护士过来验证。
在镜头的直播下，医生给小雅的大脑贴上脑电波监视片，又进行了语言的沟通。
登记好了每日表格。
脑电波综合损伤值：89.4%
躯体化：正常水平的23%。
……
也就是说这个病人依旧有严重的躯体化反应，和语言功能退化，但画面给到了两张对比的单子。
那是昨天的各项数据的百分比，数据清晰的显示了小雅的损伤数值下降了零点二个百分比。
医生沉默了许久，不可置信地问：“应该是神经递质分泌的原因。有什么东西促进了分泌。你们对病人做了什么？”
【？牛逼？】
【我去，结合前面的病例，真的好像状态好了一点？】
【家里没有抑郁症患者的观众可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这么说吧，只要病情保持，我们家属都是要放炮庆祝，更别说能够情绪好转，我们都要给祖宗烧高香了！】
【阿麦大夫治治我，我也心情不好，呜呜被老板叼了。】
前有药膳和中药灵植治愈精神力，现在是美食进行心灵疗法，美食不仅滋养身体更能够创造出生活的解药。
清麦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似乎又重了一些。
她对直播间的观众说：“接下来，是黄大哥和小雅的私人时间了，我会遵守承诺为大家做一份可口的晚餐的。”
“另外，一个好的医生不应该被伤害，被蒙冤，那是伤透了人心。我会将本次直播收入全数捐给黄大哥，辅助小雅医生的恢复。”
她清清嗓子：“最后我想想借助网络的力量，寻找当年的见证者。迟来的真相，也比没有好。更何况，现在有一个人可以被拯救。”
截止到直播结束，观看人数超过了5000人。
喵喵拿到清麦上次升级的奖励，AI剪辑了几版视频，转发量也超过了2000人。
而在海量的信息投稿中，清麦和黄大哥还得去分辨真伪。
终于找到了一个匿名投稿。
【主播您好，黄大哥您好，我是前面女生的朋友，为了保护受害者，我想还是隐去名字吧！】
我原本想这段往事就此尘封，可没想到当年销声匿迹的小雅医生遭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我感到很痛苦，到了必须要站出来的程度。
这也是我能为我的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接着她展现了一段录像，是两个女生偷偷在楼梯间躲着过生日。
一个虚拟的蛋糕形象，一支小小的蜡烛。
“怎么办，我很害怕，在机甲预赛中我是第二名。离考试只有5天了。要是拿到第一名的愿望能够实现就好了。”
“第二名也很好啊，小雅医生说的你又忘了？”
“可是第二名就去不了梅德学院了，我必须必须要去！”
“我又要喘不过气了，我妈妈说了，我考不上梅德，所有人都会嘲笑她，我们家必须要争这口气！”
“她为了给我报机甲补习班，花了好多的星币，可我还这么不争气，还要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想上战场啊，我害怕……不管是保洁，还是搬运，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拍摄的女生安抚道：“好啦，你的生日，你先许一个愿望吧。我的摄像头里可是有你十一岁最后的样子哦。”
焦躁的她被短暂的安抚下来，正当她双手合十就要许愿的时候，一个女人气愤的抓住了她的头发：“好啊躲在这里过生日？！就不能等正式考试过了再过吗？你现在真是心大啊，我看你心情挺好的，还到那个女医生那里花什么钱啊？！”
“只顾着自己，完全不考虑家人的白眼狼！”
这只小蜡烛熄灭了。
被母亲抓住头发的小女生回头，对着朋友用唇语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自由。】
[1]原句是网络上特别火的英语演讲，此处进行了化用。
星际架空，病情虚构，请不要代入现实，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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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失败的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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