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闷闷地问出声，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他不喜欢穿白大褂的人，可是饲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似乎察觉到小人鱼的紧张和不开心，修米勒晃着手指，安抚地对他解释：“不要怕，我陪在你身边。”
小人鱼似懂非懂地用脸去蹭了蹭修米勒的指腹，才松开手乖巧地坐在小鱼缸里。
足足有两百人的军队守着修米勒的星舰降落在首都星人鱼养育中心，似乎是专门为了守护小人鱼存在。从修米勒降落的那一刻起，关于0014检测结果的直播就已经开启。
面对镜头，修米勒冷淡地看了一眼，便抱着怀里的小人鱼走了下去。
【不愧是修米勒，弄这么大阵仗不会真有什么猫腻吧？】
【就这么把修米勒的军队放进来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到时候他再袭击一次人鱼中心怎么办？】
【皇室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别人都打脸到家门口来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挑战一个XS试试？】
【……】
之前去过十三号星球的人此刻安静如鸡，没有人想再体会一次那种压迫感。
【虽然我知道为修米勒说话不对，但老实说，0014已经被养育中心抛弃了，那无主的东西谁捡到就应该是谁的，现在养育中心的做法明显是不要脸的强盗行为。】
【对，如果是我，早就翻脸了。】
【你说得不对吧，都已经发通告了，0014的数据异常是那个饲养员做的手脚，和养育中心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官方的通告还有多少可信度？】
不管他们怎么争论，视线的焦点始终集中在那条小小的蓝尾人鱼身上。
人与中心的检测室外，怛落一脸为难地看着修米勒，“修……修米勒先生，这里是人鱼中心的重要地方，按照规矩，您不能进去。”
他有些忐忑，生怕修米勒一个不高兴把养育中心给掀了，算起来，这已经是这一周修米勒第二次到养育中心来了。
修米勒不放心地看着小人鱼，显然不是很赞同怛落的说法。
小家伙从他开始上星舰起就乖乖呆在鱼缸里，不吵也不闹的，说不出的听话。
可现在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严肃紧张的气氛，小家伙有些紧张。
容许不安地抿着唇，隔着玻璃观察着一屋子的白大褂，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他的饲主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看起来就很像研究室的地方。明明这些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可是就是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容许陷入巨大的恐慌当中，下意识寻找自己觉得最近亲近的人。
“papa。”
容许不安地晃动着鱼尾，双手拿着小鱼缸边缘，企图用新学来的称呼吸引修米勒的关注。
修米勒垂眸，正好看见小人鱼写满不安和害怕的眼睛。
他摸了摸小人鱼的背，尽可能表达自己的安抚。
“我在，别害怕。”
陌生的词汇带着安定的力量，即便听不懂，容许也感受到了。
在一个星际海盗脸上看见这么柔和的表情是一件离奇的事情，怛落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修米勒，包括一直关注着这场检测的网友。
【他好温柔……这是可以说的吗？】
【……】
【看出来了，修米勒很喜欢人鱼。】
面对修米勒的不让步，怛落显得很焦急，他无奈搬出了最后的解释：“修米勒先生，检测室里有很多人鱼，您的精神力会影响他们。”
怛落没有说谎，而事实是，任何有疏导天赋的人鱼感觉到修米勒暴动的精神力，都会露出攻击的姿态，对于需要安静生长的人鱼来说，修米勒的精神力并不友好。
修米勒顿了顿，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在埃维里的劝说下同意了。
不管怎么说，人鱼都是珍贵的。
“最晚半个小时，我要看到结果。”
容许被修米勒递到怛落手上，转眼就换了人，他有些不自觉的恐慌，在修米勒脱手的那一刻揪住了他的衣袖，“papa？”
要把他送去哪里？
怛落注意到了小人鱼不标准的称呼，心里奇怪了一瞬，只以为是发音相似。
修米勒心疼地看着小家伙依赖的眼神，低下身来和他平视，“就一会儿，别担心。”
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肉小家伙的前额，安抚意味明显。
小人鱼松手了，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还恋恋不舍地把头朝着修米勒的方向。
检测室里，容许看见了这个星际时代的其他人鱼，他的同类。
他们有着颜色各异的尾巴，身长是容许的好几倍，都被安排在自己的鱼缸里，手上还插着莫名的电极线，他们有的睡着了，有的手里拿着小鱼干，麻木地进食。
没有交流，也没与其他活动，就好像是一群实验品。
怛落把装容许的小鱼缸交给一个饲养员，自己去调试检测仪器去了，检测仪器旁放置了专门用来直播这场检测的摄像，可以清晰地看见检测的全过程和仪器上的数值。
容许看着类似实验室一幕，情不自禁把自己缩成一团，比他还大的尾鳍牢牢把他包裹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章听见怛落叫他，“李章，把0014带过来吧。”
李章点头，端起容许的鱼缸，看着他整个鱼尾把自己包裹住，缩成一团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
人鱼都是这么爱玩的，不过像0014这样出生就很亲近人的，倒还是头一次，或许是这个小家伙天生比较胆大，又或许是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修米勒，把修米勒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容许感觉自己晃了晃，赶忙露出眼睛，就看见自己已经处在一群白大褂的视线中心了。
带他回来的老头朝他伸手，手里还拿着一条小鱼干，“出来吧，小家伙。”
容许没听懂，但是知道这人拿着鱼干引诱他过去的动作。
好歹他也是鱼，怎么能吃小鱼干呢？
脑袋里很清醒他不能过去，他不是这么轻易被食物引诱的人鱼，可是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容许：想吃……
他朝着怛落游过去，伸出双手。
怛落却没有把小鱼干给他，反而将他从水里抱了出来，放在冰凉的检测以上。
容许痛失小鱼干。
就知道这个老头是个坏东西。
这群饲养员一直盯着他，眼里莫名都带着一种好奇的神情，还有一种迫不及待的表情。
而让他们产生这种表情的源头，是自己。
容许有些不安，无措地扣着手指。
他知道这个仪器就是用来检测他的，不像是医院里检查病人的仪器，反倒像是实验室里的电子机械。
怛落拿出四个带着黑色电线的电极片，想要贴在容许后颈和背脊处，可是被他激烈地挥手打开。
“啊……”小人鱼龇牙咧嘴地威胁人，小模样凶狠的紧。
怛落博士却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你们按住他，别让他动。”
精神治愈异能是容许最大的秘密，一直在脑海里，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轻微的反抗都做不到，手臂上被握着的地方都会感觉到疼痛，就连他一直依赖的精神力都消耗殆尽。
他变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容许自嘲地想，这个形容还真贴切。
很快，他被贴上电极片，被仪器送进一个小小的方舱里，马上就有探照灯打在自己身上，整个仪器发出呼呼的风声。
没有什么东西试图闯入他的脑海里，难不成真的只是一个检测身体疾病的仪器？
很快，容许被仪器放出来了，迎接他的是白大褂失望的表情，最中间的老头表情还有些凝重，容许能够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反而想看一样失败品一样。
说实话，没有人会因为自己被当成物品随意评价感到高兴，容许也不列外。
他仰头，意料之外看见了仪器上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0’，身后跟着一串奇怪的文字，像英文，又比英文更复杂一些。
他看不懂，但或多或少能够猜测到‘0’不是什么好结果，那个检测数值‘0’意味着对白大褂们来说，他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和前世一样，或许就是这群人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
容许低着头，掩盖自己冷淡嘲讽的表情。
这群人，和末世那群不择手段想利用自己精神治愈异能的人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没有用，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似乎还在考虑能不能回收利用一下。
一直连着直播的摄像清晰地将数值记录下来，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小人鱼低垂着的后脑勺。那一瞬间，网友们好像发出了欢呼声。
【果然没有天赋值啊，那修米勒这么护着干什么，带回去当观赏鱼吗？】
【真搞不懂，没有疏导天赋的人鱼，浪费这么多精力干嘛？】
【所以说，修米勒注定永远是一个无法被疏导的怪物！】
曾被修米勒吓住的网友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幸灾乐祸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仅仅是一个后脑勺，修米勒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小人鱼低落的心情，他甚至没时间去看直播里的弹幕，反而一直压抑着自己想进去把鱼抢出来的冲动。
没有疏导天赋怎么了？难道世界上还不能有普通人存在吗？
检测室里沉默了好久，李章看不得小人鱼不太高兴的样子，尝试着提议，“要不然，再检测一次？”
怛落沉默着又把容许送进仪器，可是这一次的检测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博瑞冷淡地关上记录仪，“没用，0014的身体没有任何可以容纳精神力的地方，就连最低等天赋的人鱼都会在胸腔里存在一个细小的空间区域，他却连芝麻大小的点都没有。事实说明，0014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疏导天赋的残次品。”
星际的人鱼能够为觉醒者疏导精神力，依靠的就是存在于他们体内净化区域的大小，净化区域的大小就是判定人鱼疏导天赋值等级的依据。
疏导暴动的精神力时，人鱼会通过接触把觉醒者暴动外泄的精神力吸收进自己的进化区域，直到精神力彻底平复，才返还到觉醒者体内。只要觉醒者不动用精神力，他们就算存着精神力过一辈子都不是问题。
可是不行，觉醒者不动用精神力，他们就会失去战斗能力，没有人会来保护他们的家园。
所以，人鱼成了他们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当然，像容许这样没有净化区域的残次品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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