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的第三幕剧

尚疑山手指按下最后一根弦,握着小提琴,抬眸看向摇椅上的人。

某种真相游走在大伙心中,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路昭阳三人进了房间,还是江云率先开口,“陈奶奶她……”

悲伤情绪倏地蔓延至整个房间,陈默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颤抖,一下子跪在地板上,膝行两步,握住奶奶枯槁的手,指尖触在皮肤上,感受到慢慢逝去的温度,和不再跳动的脉搏,陈默哽咽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奶奶,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一定放心。”

陈奶奶百岁高龄,看着可爱的孙女长大工作,可惜没看到结婚安家。

路昭阳往前走了两步,从兜里掏出之前摘的两朵小花,由于放的时间有点久了,娇嫩的花瓣受到无意中的摧残,折出深深的痕迹来,中间的花蕊还断了一点。

路昭阳用手轻轻地抚平,让它们看起来鲜活一些,随后放在了奶奶盖着腿的毛毯上。

心里还有着歉意,默默念叨:“奶奶,我并非陈默的良人,我心不在此。”

陈默是家里长女,家庭是重组家庭,父母学历普遍不高,还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小到大,只有奶奶最疼爱她了。

如今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不在了,怎能不叫人痛哭。

可是陈默却冷静极了,有条不理的到镇上去请人来火化,顺道还买了两把纸钱。

村里最瞒不住事,老早就听说陈奶奶得了遗忘症,和有人偶遇陈默买纸钱,回到村里,几个老姐妹一琢磨,准猜到是陈老姐没了!

众人唏嘘时,也劝慰自己,陈老姐活到这个岁数,多少也够了!

其中都是七八十在家的孤寡老人,为陈默这孩子忙来忙去,感到可怜,于是有人自发打电话给了陈奶奶的儿子媳妇,和几个女儿。

大女儿年过半百,年轻的时候拼搏过,如今呆在家里,一接到消息就麻溜地赶到陈默家。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姑说一下?你自己能解决好吗?”心急数落了陈默两句,转头抱着母亲僵硬的身子嚎哭。

路昭阳见此情景,不好插手他人家事,主动的退出家门,就碰上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路腾。

擦身而过的时候,路腾剜了一眼自己的不孝子,就着手眼前更重要的事了。

大姑听见脚步声,含着泪打招呼:“路主任……”

“你说这人啊,说没就没了,节哀。”

路昭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下楼时听到房内低低的交谈声。

陈默家门口聚集了许多邻居,瞧见路昭阳出来,纷纷问他:“路家小子,陈大姐啥时候走的啊?”

他盯着老人灰暗的眼睛,这个答案他不知道。

准备摇头,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替他答了:“六点四十五分,十二秒。”

路昭阳回过头,原来尚疑山也跟着出来了。

得到细致的回复,几个老人围在一起,小声谈着,面上都挂着一副哭相。

路昭阳看了几眼尚疑山,下巴朝其他地方扬了一下,表示我们到角落里聊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来步,听不见其他人声后,才停下脚步。

早上的阳光有些晃眼,路昭阳寻了个阴凉处,双手插兜,靠着树干,眯着眼问:“姓尚?叫什么?”

对方打量着路昭阳这样一副流氓痞子样,抿着嘴礼貌地答了:“尚疑山,疑惑的疑,高山的山。”

哪怕躲到树下,也避免不了空气中整个温度的上升,路昭阳感觉身上暖乎乎的,背仿佛被树皮烫到,直起腰伸出手,想起来还没自报家门,“你好,路昭阳,日月昭昭的昭。”

手在半空举了许久,路昭阳弯着眉眼,才发现对方提着小提琴,识相地缩回手,重新插回兜里。

“你刚刚拉的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的。”路昭阳回忆起那段悠扬的旋律,虽然这样风雅的事物了解很少,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邓丽君的小城故事,老人家爱听。”尚疑山垂眸,睫毛又长又黑,根根分明,在眼袋处投放出一小片阴影。

陈奶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记忆力严重衰退,生活自理能力严重下滑,尚疑山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给陈奶奶做临终关怀,每天拉同一首曲子,拉完听奶奶讲各种各样的事,大部分都是关于孙女小时候的糗事。

这段时间和奶奶建立起了一个良好的关系桥梁,今天,奶奶说的话比平时多,讲的都是自己以前忘记的事,以为有好转了,却没想到是回光返照。

看着不停蠕动的嘴最后没了生息,尚疑山呼吸窒了一瞬,手里的调也受到影响。

哪怕见过那么多死别,这颗肉做的心脏依然会为他们鼓动片刻。

尚疑山闭了闭眼,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和路昭阳并行,偏着头,视线却在地上连成一条线的蚂蚁身上,似乎在问自己,他轻声道:“你说,死亡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路昭阳原本存活的世界里,人的寿命被拉长到几百岁,疾病不再成为人们苦恼的问题,所有的**因子都可以被消灭。

战争却是依旧频发,你争我抢的掠夺资源,人命如同草木,被无情收割。

有时候,路昭阳也会产生自我怀疑,面对外敌的入侵,自己为了同胞,一直研发更高科技的机甲,加强杀伤力,真的对吗?

星际紧张肃杀的气氛,还没等他得到答案,就绑定系统穿到这个和平世界。

路昭阳眼神掠过一丝迟疑,视线转向不远处银发苍苍的老人们,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问题很重。

路昭阳笑容灿烂,对着他,再次伸出手,“要来一起找答案吗?”

尚疑山抬头,盯着他递过来的手,久久没有反应。

很快,江云从二楼窗户探头下来,打断他们道:“路哥,叔叫你呢!”

“哦。”像要慷慨赴死一样,路昭阳预判到自己的死期,极其不情愿地拖着步子回到屋子里。

路腾拉过一把椅子,关上空房间的门,坐下,语重心长地道:“你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好陪人家姑娘说几句良心话,你是会掉功德还是咋的?”

房间比较密封,没有窗户,只有一台电风扇在悠悠转着,扇叶和空气擦出巨大的声响,吵的人心烦。

路昭阳汗毛少,体质偏寒,一到夏天,别人额头后背疯狂流汗,只有他,手依旧跟个冰块似的。

可是现在路昭阳觉得烦闷,手心硬生生捏出汗来。

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对这姑娘不感兴趣,处不来也不想强迫自己继续处。原主有过很多期待,期待自己老爹可以醒悟理解自己,现在把他推到房间里谈心,路昭阳以为终于妥协,允许自己随心念而活。

如今看来……

路昭阳心想,这良心话说出口了,姑娘顺心了,可是他就要遭殃了,违反人物做出的举动,可不是要掉功德。

“对,就是会掉我功德,不仅如此,算命的说了,我和姓陈的在一起会折我十年的寿,不光折我的,连你的也一起打包丢进地府!”路昭阳站没个正形,瞎口胡诌道。

路昭阳承接了原主情绪,失望之感缓缓溢出。

“你这个兔崽子!”路腾听着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逡巡许久,换了好几个工具,最终还是扫帚拿着趁手,一下子没收住力,狠厉地打过去。

“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这么多年我勉强你了吗?还不是想你能安定一些!能不能成熟一点!”一边压着嗓子吼道,一边打的路昭阳到处乱窜。

大热天的,穿的单薄,路昭阳下身穿着不过膝的宽松休闲裤,村里的扫帚都是自己用高粱穗扎的,尽管单独的穗子摸起来软软的,特别舒适,但全部用铁丝捆起来,这个密度就非同凡响。

和木棍差不多结实,路昭阳小腿挨了两下,就瞬间泛起大片的红印。

路昭阳跳到床上,额间沁出汗珠,脑中的记忆猛地乍现,原主各种隐忍与拒绝垒起的愤怒,在这一刻借由路昭阳的口,爆发了出来。

“对!你是没勉强我,你是长辈,你是热心解决问题的好村官!所以我选择什么,喜欢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失败了就是因为不听你的建议,你倒是惯会说风凉话,只知道一个劲的,打着为我好的由头,贬低我!我不需要!”

最后四个字路昭阳破了音,许多委屈涌上心头,眼角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气息絮乱,从脚尖到指尖都在发麻,心脏跳的巨快。

路昭阳往常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头一次见到他发如此大的怒火,路腾被他震的呆愣在原地,手里的扫帚差点落到地上,内心拔凉:“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我的难处?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没人照顾你怎么办?”

路昭阳深呼吸几口,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听到这番话后,差点背过气去。

他按着自己人中穴,将自己从原主的情绪抽离出去,颤着腿握住门把手,“你也说我的年纪不小了。”

向下按下门把手,路昭阳一出去,就看到老太太们都挤在房门口,看见路昭阳出来,互相面面相觑。

路昭阳左手抵住太阳穴,手掌遮住自己上半张脸,透过指隙看向某一个方向,想笑却笑不出来,很想给自己挖个洞埋进去。

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其实那个失态的不是本人,可信不……

用脚趾头想都很离谱。

面前的老太太们对着路昭阳,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耳朵嗡嗡响,他不是很想听,隐约听到是在指责他,说:“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爸说话呢?他那么忙,还要为你的事忙前忙后,现在的孩子只顾着眼前的快乐,不懂得珍惜亲人,谁才是对你最亲的。”

还有人在说:“好坏不分,真是惯坏了,已经不是小孩子,要成熟稳重一点,这样才能找到媳妇。”

“真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百善孝为先,这样吼长辈,心多疼啊,一点都不懂事。”

……

路昭阳恨自己没多长一对胳膊,这样即可以捂住自己耳朵,也可以彻底抱住自己头,让自己彻底远离这些纷杂。

他已经二十有七了,为什么一定要用行为判断他,某种规范圈住他,没有一个人懂自己,也没有一个人理解自己。

“呵。”路昭阳眼眶湿润,自嘲地笑出声。

没有就没有吧,他已经不奢求更多了。

念头刚下,余光就瞥到从一个方向朝自己走来的一个人,额头的青筋跳着,他以为事态要变严重了--光口头说已经不够彰显自己“操心”,要实际来“耳提面命”了。

结果,闭着眼等了许久,没等到意想中的疼痛,而是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直接拽着他逆着人流出来了。

耳边是好听熟悉的声音:“你该不会傻了吧?不知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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