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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加图索藏在暗语里的话和楚楚的心声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太热情了。”
“达琳卡作为执政官，还是推行那种管理方式的执政官，手下的人必定排外，不可能会对外来者这么热情，刚刚的检查也算不上严格……矛盾的地方太多。”
“而且，我们来这么久了，达琳卡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这也有些奇怪……”
“计划有变，老狗你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以及，保护好我们的星舰。”
“希望不会给我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莱恩·加图索把盘里的食物扫干净，随后说，“我其实是个相当怕麻烦的人啊。”
不不不，有点数行吗…你不是那个制造麻烦的人么？唐棠在心里闷闷吐槽。
楚楚放下餐刀，在一旁接话，“但愿。”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在管理员Z的带领下，几人抵达了一处高台。
抬头往上，他们能清晰地看到D333在自己的头顶上旋转，而一架老式的太空电梯赫然就架在两颗星球之间。
这是不应该出现在D333文明里的科技。
因为它太显眼也太醒目。
就算是以帝国最顶尖的科技，要把这样一个大家伙“藏”起来也不容易，光是每天维护它在隐身状态下还能正常运作都得花上一笔天文数字。
这笔消耗绝对不是一颗D系星球支付得起的，也绝对会透支掉这颗星球及其文明的现在和将来，没有人会这么做。
达琳卡封锁了通向宇宙的道路，打造了一个圈养整个D333居民的笼子，没理由会在笼子外放一个会让笼中鸟们对星空产生好奇，可能会毁掉笼子的东西，这无异于是自己给自己建造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注①）。
楚楚几人愈发沉默。
管理员Z丝毫不觉，她站在太空电梯的入口处，笑眯眯地朝几人发出邀请：“各位客人，请。”
……
……
少年穿过长着青苔的铁架向下攀爬，最后停在了一处乱石前。
他从拖地的长斗篷下掏出一包散发着恶臭的动物粪便洒在脚底下，接着搬开几块石头爬了进去。
乱石堆背后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简陋地洞，几个孩子在黑暗中将姑且算是“武器”的木棍架在胸前，直到确认来者的身份后才齐齐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今天收获不错，”少年掏出几个沾着泥土的罐头，等孩子们小声地欢呼庆祝完，才问道：“小雪今天怎么样？”
“还没醒，浑身烫的吓人，我、我们试过擦拭她的身体，但是没用。”
有人小声地说，“她可能……”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少年扬起的的眉毛顿时耸拉了起来，“我等会儿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药。”
“你要去医院？不行，那太冒险了，那里不是有很多变异者守在那儿么？乌列尔，你说不定会……”一个稍大点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没能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说不定会死的，乌列尔。
名为“乌列尔”的少年回她一个苦笑。
他当然知道医院危险，那里不仅有变异者，还有很多灾难遗民——他们和自己一样尚为人类，但远比不是人类的变异者可怖的多。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剩下最后七天了。
忽然，一个瘦的像猴子一样的男孩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神之遗迹今天动了，说不定会有天上来的使者降下恩赐呢……”
他说的正雀跃，乌列尔的神色却忽然变了，“你今天出去过？”
“我……”男孩闭上嘴，可眼中的慌张却恰恰做实了乌列尔的猜测。
“阿宝，”乌列尔严肃道，“没有下一次了。”
“我、我有好好地掩盖自己的气味，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跟踪。乌列尔，我只是、只是想帮你……”
“帮我？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不小心不注意就会害死我们所有人？”乌列尔深深吸了一口周围浑浊的空气，“再有下次，自己滚，滚的时候记得滚远点一点，我们还没有沦落到会吃熟人肉的地步。”
“对不起，乌列尔，我错了。不会、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向你保证。”阿宝赶紧发誓，声音带着哭腔，“绝对不会了！”
“记住你说的话，我不想对同伴动手，”乌列尔叹了口气，接着看向双马尾女孩，“安琪，把罐头煮一下分给大家。”
“好。”
罐头打开的瞬间，安琪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口水吞咽的声音——这声音也可能是她自己的。
她抬头看向少年的背影，“乌列尔，你不吃么？”
乌列尔顿了顿，喉头也随之滚动了一下，“我吃过了。”
吃过了啊？
安琪本能觉得乌列尔不像是会吃独食的人，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将罐头们混在一起，再往里面加了很多很多的水。
这几个罐头其实并不够分，而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们得活着。
活着。
活着。
活着……
直到下一次神国开启。
趁着孩子们分罐头的功夫，乌列尔已经顺着原路爬出了他们小小的庇护所，他站在高处朝东边望了一眼，大片废墟的尽头伫立着一座直入云端的银色高塔。
传说，高塔之上是名为“神国”的乐土，被选中的人会变成神的使者，在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温暖的居所，人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变异者——
还有七天。
乌列尔望着高塔默默无言，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接着一头扎进了危险的夜色中。
·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管理员Z笑着冲路边聚集起来的人群打招呼，接着小声叮嘱道，“希望各位不要忘记遵守我们的规则。”
“一定配合。”莱恩·加图索笑着说。
他们一行人在太空电梯上度过了五天，终于抵达了D333的本星，如今他们正在管理员Z的带领下参观D333最为发达的区域。
看来，D333的管理者们这是用神学在巩固统治啊。
楚楚的眼睛藏在镜片后四处观察着周围，当她扫过人们脸上的狂热时下意识捏了把汗，她心说D333的管理者这样做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因为他们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是狂信徒，无一例外，数量惊人。
而当狂信徒们发现神和自己心中的神不一样时，他们是会弑神的。
不，是一定会弑神的。
“你们来的时间刚刚好，一周后就是整个D333一等居民的选拔现场，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不过记录就免了。”管理者Z如此提议，“虽然我们的管理方式没有违反帝国律法，但也不被所有人接受。我们希望给外界留下一个正面的印象，这点也请客人们理解体谅一下。”
“这个没问题，我们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老师也特意嘱咐过，”莱恩·加图索说，“不过你们这儿有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么，我们想看看这个文明的历史。”
“没有图书馆，书籍、尤其是带有童话色彩的书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向往，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所以在D333，书属于违禁品，如果你们想看倒是有专门的档案馆，我带你们去。”
那档案馆里能找到真的历史么，还不是任你们书写。基于扮演的人设，唐棠这会儿只能在心里吐槽。
杀手依然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
但出乎几人的预料，这里的档案馆甚至没有什么记录了历史的东西，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摆放着的尽是厚厚的教典，唯一的收获可能是因为这里守卫森严，鲜有土著出没，所以管理员Z并没有守着他们。
“我和杀手去外面转转。楚楚和唐棠，就麻烦你们打下掩护了。”莱恩·加图索干脆道。
唐棠比了个“ok”，楚楚也没意见，毕竟她现在很弱，索性随手抽出了一卷教典翻看着，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可以称为历史的东西：
年历。
因为罪人对神的不尊重，神降下了神罚，罪人们沦为变异者，变异者的后代及亲朋好友被流放。
但神拥有世间最宽容的心，所以降下了祇最后的仁慈，每十年对流放者施以考验，通过考验的人被允许来到神所庇护之地。
最后幸存的十位流放者，神准许他们成为祇的子民，特别优秀者破例选为神子或圣女，纳入神使备选。
“…但迄今为止，只有一位流放者成为了圣女，每次通过选拔的人从未满十人么。圣女……”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楚的心脏都仿佛停了一秒，她全身都在戒备着，但很快反应过来迫使自己放松下去。
迎着档案馆外的日光，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女人和楚楚身形相近，头上带着长至脚踝的白色帷幔，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她弯下腰贴近楚楚，“没见过的生面孔，你就是外来的客人么？”
注①：达摩克利斯之剑。源自古希腊传说:迪奥尼修斯国王请他的朋友达摩克利斯赴宴，命其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下，由此而产生的这个外国典故，意指令人处于一种危机状态，"临绝地而不衰"。用来表示时刻存在的危险。
新年快乐！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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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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