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弓作为传说中的神童，从小就非常早熟。杨家早年一个倒霉亲戚让他很早就领悟到了一个道理——人际关系的经营是几乎没有实际价值的，一个人能从人际交往之中真正索取到的只有情绪价值，而所有更高维度的给与和索取，都必须要用实力去交换。
所以在人际交往之中，要活得舒服，一定要量入而出，量出而入，至于更高层次的交换，靠的是实力而非付出。
所以自那之后，他就再不会给任何他觉得不能给与他情绪价值的人任何好脸色。而越到后来，他也不愿意给那些即使他不给情绪价值，对方也同样会给他赔笑脸的人任何好脸色。
这是连杨月弓的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白小暖想，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很后悔当初让杨月弓多次接触这位亲戚。
其实这本身是一件小事，三四岁的杨月弓家里有一段时间一直有位表姨造访，受过父母的叮嘱，杨月弓一直也对这位表亲非常礼貌和亲近，直到有一天这位表亲可能是因为在外遭遇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对着杨月弓就是一顿发泄，破口大骂。
她可能以为杨月弓什么都不懂，但杨月弓实际上什么都懂。
所以在那之后，杨月弓就对这位表姨表现得很是排斥和冷漠，双方很快势同水火。但在杨月弓都以为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会这样下去了的时候，他却因为天才的表现在首都星名声大噪，收到了各方伸来的橄榄枝。
原本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姨也一改往常的态度，不管杨月弓对她怎么冷脸，都始终笑脸相迎。
那时候杨月弓就明白了。
你对人善意以对，对方不一定会回以善意。但你要是能始终拥有足够强的实力，那么即使你完全不去应对，所有人也都会对你露出笑脸。
从那之后，杨月弓就对人际往来失去了大部分的兴趣，而愿意花更多时间在增强自己的实力上面。
他对白小暖的态度不同，不是因为他双标，恰好是因为他太懂社交的真实意义了。他想要白小暖给的情绪价值，所以他愿意花心思在给与她情绪价值上。至于其他人，愿意给也好，不愿意给也好，杨月弓都不是很在乎，所以他也懒得花心思去应对。
白小暖给云飞露攻略：“你不要太在乎他的想法，他不是一个容易被讨好的人，但好在也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你只要保持自己的步调，就会发现他其实很好相处。”
云飞露听了之后，半信半疑，但秉持着“大小姐肯定不会骗我的”这种信念，还是尝试着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然后就感觉仿佛打开了一片新天地，豁然开朗。
杨月弓果然很不在乎别人怎么对他，虽然努力讨好他几乎没有用，但即使不刻意去迎合他他也不会生气。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你就会发现他的好处——介于农场里都是白小暖的亲友，所以你只要有事找他他大多会有回应，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多半会出手。而且他真的是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
从这个角度出发，云飞露倒是有点明白了两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这家伙除了性格比大小姐差多了，其它方面和白小暖都很相像。
除此之外，杨月弓在白氏农场倒是一个很有用的帮手。撇除主动或者被动和农场同龄人较劲的功夫不说，他配合着白小暖，几天之内改装了白氏农场的大部分旧式飞行器和小型星舰。
部分飞行器白小暖是进行过改装的，但是星舰她只动过自己私人的那一艘，而且使用的也是外头常见的制式改装。星械学专业虽然也上星舰和机甲方面的课程，但总体来说并不非常深入，白小暖有进行过一定程度的自学，但不足以进行过于专业的改装。
杨月弓在这方面就帮上大忙了。
其实他每次看到白氏农场的一些旧式设备的时候都会皱眉，有几次眉毛甚至都在抖，但是还是忍着对其老旧和落后的嫌弃，帮忙下手进行了拓新和改进。
白小暖就蹲旁边偷师。
两人在首都星虽然也算是相处了好几年，但大部分都是在谈恋爱和日常相处，其实对彼此的专业能力了解得并不深入。当然，他们日常也会聊一些专业的话题，但也就只是如此了。
此时可能是第一次白小暖和杨月弓蹲在一起，一起完成一项专业工作，虽然他们修的只是一堆几十年前的旧飞行器，但修理过程之中的那种默契感，确实能让人感到很舒服。
这不是因为任何玄学和感性的东西，只是因为两人都是能力出众又基础扎实的天才，所以在工作上也能带给对方更好的体验。
某种意义上，甚至弥补了一部分杨月弓对于手头这些劣质材料的抓狂。
虽然爱情确实可以弥补他的所有负面情绪，但那只是填平了，白小暖的能力却是让坑本身变浅了。杨月弓少了点奉献和付出，少了点自我感动，多了一点更高层次的共鸣。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悲哀的，因为他其实已经失去了可以理直气壮抓住这一切的机会。
他关上飞行器机舱的时候，侧头去看蹲在地上正在用物质转换仪提炼旧零件的白小暖。她看上去纯真又心无旁骛，对于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贪欲与阴谋，挣扎与毁灭都一无所知。
而杨月弓望向天空的时候，也知道在星空的另一边有另一个人，同样天真又骄傲，对于世界的真相毫无兴趣，总以为整个世界都会围绕着他转动，如果不是如此，那便钻进牛角尖，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作为困住自己的屏障给打破……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他会后悔的。他一定会后悔的。
但后悔就有用吗？
后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工作之余，白小暖偶尔也会看着杨月弓脏兮兮的样子傻笑。
她知道即使在首都星的时候，真正涉及到实操工作的时候，不管是机甲设计师还是机甲士方面的工作，其实都容不得杨月弓一直保持干干净净，风度翩翩的模样。
不过杨月弓是很要面子的人，即使刚进行完实地的修理或者矫正工作，或者是开完机甲回来，也绝不肯那样跟白小暖见面，一般都会先完成换洗之后才出现在白小暖面前。
反而是白小暖，虽然在首都星时候的工作环境一般更偏室内，环境也更整洁，但她就是很多次被杨月弓撞见过灰头土脸的样子……好在她也想得开，很快就破罐子破摔了。
但此时看着杨月弓也是脏兮兮的样子，她却突然有了一种落到地面的踏实感。
她没有一次像此时一样意识到：她跟杨月弓，好像是真的有了所谓的未来。
丝尘不染的杨月弓，脚都落不到地面，无论如何也嵌不进她对于未来的绘图之中——这种情况下，她便始终没有握紧两人互相交握的手……这样当他要飘走的时候，她也可以轻轻放开，不为难对方也能保持自身的优雅。
可是此时他哐当一下自己砸到地上来，把自己砸了个灰头土脸，却是让白小暖突然心头一热——这一刻灰头土脸的杨月弓，很可能比过往三年的杨月弓都让白小暖觉得心动。
……说实话，早两年杨月弓冲进群里对着双方亲友一顿毒舌的时候，看上去好像很偶像剧，但白小暖其实觉得挺尴尬的，她当时都想分手了，但因为舆情没敢轻易提出来，毕竟杨月弓虽然欠吧，在他们学校人气那是真高，重点是在教授们之中的人望也高。
但事实上那件事并不能让白小暖得意，只让她觉得尴尬——杨月弓冲的人有一半是她的亲友，另一半虽然觉得她和杨月弓不合适，但也有人给她画过书单，有人和她搭过小组作业……虽然这部分人最后并没有迁怒白小暖，而选择了对杨月弓脱粉，但这并不影响白小暖感到愧疚。
后来好不容易想出了应对政策，但因为杨月弓一片赤诚，白小暖又不太忍心了。
她从想着“我要学着和他互相促进一起成长”到“算了吧随便他吧改变一个人的天性太过残忍了”花了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杨月弓的情商忽高忽低，高起来能把白小暖哄得心花怒放，低起来能把她气得说不出话。
但白小暖是这个性子，总希望所有人都开心，所以她在长久的拉锯之中，费尽脑汁倒也想出了不少的法子，勉强让杨月弓和许多同期的学生达成了较为和平的同窗关系。
她教云飞露的那些，正是她这几年学到的精髓。
但这一次见面，杨月弓的情商却一直维持了相当高的水准。两人相处得过程中，也没出现什么让人觉得特别为难的情况，哪怕是面对农场众人的刁难，杨月弓也表现得异常从容又有分寸，再没有先前的冲动和幼稚。
白小暖其实也觉得奇怪，夸赞了他的成长之后，也会好奇是什么让他产生了变化。
杨月弓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而经历的事情越多，越大，就越是能够获得成长。”
杨月弓：情商忽高忽低，性格忽好忽坏（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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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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