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道扬镳

黑暗如水,日月落。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凭空削去了一半,像是一个人站在海滩上,潮水涌来,将她的生命力也夺走了,脸上、胸口都火辣辣地在疼。

但她熟悉黑暗。于是她就这么在艾莱拉的面前逃走了,甚至还听到了艾莱拉因骤然中了冰霜药水的尖叫声。但日月落也知道,像迷雾药水,最见效的便是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她辨别出了凌霄和赞恩的方位。这两人的呼吸韵律完全不同于对手的游刃有余,她轻而易举地就从黑暗里听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但呼吸最糟糕的还是她自己。她可是生生落了艾莱拉那汹涌而毫不收敛的一击。

痛得快要死掉了啊。

她知道艾薇儿已经去到了姐姐那里,那边只有赞恩一个人。然而她却听不到顾长策的动静,日月落屏息凝神,轻盈得像一只小黑鼬,她来到了凌霄·照的身边,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他明明在身边,但这一落却落了个空。就在她皱眉的时候,她再次感受到了气息,对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日月落却反而顿了顿。

她听到双生子姐妹的声音,知道她们很快也会反应过来。但她手上的另一只手,骨节修长,手形纤细,温暖而有力,但这只手却那么精准地抓住了她?

日月落僵住了,她迅速摸进旁侧的口袋,耳边却忽地被人逼近。

“你觉得自己真能无声无息跑掉吗?”

她不动了。果然,对面是顾长策。他不是受惊的艾莱拉,不是担心的艾薇儿,他一直在黑暗里冷静地等待,捕捉着不寻常的响动。

看来他们真的逃不掉。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们获胜的希望也不大。

然而抓着她的那只手却忽然放开了。紧绷的手忽而空落落的,倒让日月落下意识顿了一下,但她立刻跑开。顾长策没有紧追不放。

于是日月落在一步之外的地方找到了凌霄,凌霄的衣角被她拽住,人似乎抖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是日月落。她拉着凌霄·照,又以同样的方法找到了赞恩,她拽着两个人向外跑去,已经完全不顾掩饰脚步的凌乱了。

黑雾要散了。

日月落忽而觉得背后一冽,有人发现了他们,但赞恩反应很快,他也运咒挡了回去。在身后,远远的听到了艾薇儿的声音。

“我会把你们捆起来,像踢皮球一样丢进陷阱里!”

所以这才是他们要逃的原因。如果是常规的竞赛对决,那么他们在落败后会直接退场,但是在这场针对新人的小队试炼中,只有获胜条件,没有失败的规则。如果A小队压制住他们,将他们当作人形扫雷机在这森林里绕一圈……那才真的要命。

“别轻举妄动。这次的确是大意了,我们要更小心。”

“顾长策,你有没有点骨气!”

“难道你们没有吃瘪?”

艾薇儿不吭声了。灰雾如潮水般散去了,最后一点墨痕也浅浅地洇湿,而后干涸,她看到了姐姐的脸色,艾莱拉的嘴唇有些发白,她紧紧咬着嘴唇,睫毛颤抖着,看起来很是凄然。

然后艾莱拉哇的一声抱住了艾薇儿,这下她就真的只能看着那三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瘴气很浓,几米之外就再也不见他们的身影。

算他们运气好,逃走的时候居然没踩到那古怪的黏液陷阱。

日月落也听到了顾长策等人的对话,她顿了顿,明白了顾长策放他们走的原因。双生子太骄傲了,从艾莱拉的表现来看,日月落几乎可以确认她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当瘴气从腐叶之上氤氲,将他们再次丢进只有迷雾、潮湿与诡谲的环境之后,日月落放开了他们,她捂着胸口,弯着腰,喘个不停。

凌霄看向她,眼眸大睁,“你受伤了?”

日月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到自己的手上布满了细小的血痕,她又摸摸自己的脸,也是如出一辙的刺痛感。

果然,艾莱拉那一击不是闹着玩的。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而是神情哀伤地从兜里拿出几支恢复剂,恢复剂镂刻的花纹衬着内侧光彩流溢的液体,像是将霞光都藏在了里面。

日月落摊开手,“你们要不要试试?”

凌霄和赞恩默默地对视一眼。现在他们已经对日月落的药水完全信服了,于是也接过,将恢复剂倒进嘴里。那瞬间的清爽感与充盈感再次让他们怔了怔。

“日月落,你……你什么来历?”

“我以前经常调配药剂。”

日月落将空瓶子又放进兜里。她现在是真的有些气馁,在艾莱拉的面前,她再次意识到了自己自以为的进步有多么的脆弱和弱小。如果仅仅靠药水,她是不可能走下去的。这一次,她就被顾长策抓住了。

虽然她也觉得,如果对方能再接下几支药水,也依然会无可奈何地再放开她。但如果是临机反应更强的强者呢,如果对方对她的药水和药效了如指掌呢,如果……

她的神情有些忧虑,朝着外侧的树林又走了几步,结果脚下忽而一软,她就这么掉进了一团脓液里。那绿色的泡泡瞬间将她浮起。

这一变故让余下的两人也不由有些惊讶,然而他们看到日月落的脸上浮现了几分尴尬,而后她跪坐在泡泡里,摊开手,示意自己没事。

现在的时间是【79:31】,比赛时间才过去了三分之一。他们踩到陷阱的次数是五次,由于日月落的药剂和感知能力,他们在很大程度上避开了黏液泡泡的陷阱。但这只是在碰到A队之前。

现在日月落算是彻底惹恼了双生子,艾薇儿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凌霄他们完全不怀疑艾薇儿会说到做到,把他们当成皮球丢来丢去——她们一般不会这么残忍,除非对方真的惹恼了她们。

双生子一年级的时候就加入了战队,只是当时还不在蒲蒲草。她们所处的战队是一支排名更加落后的末流队伍,在一次学院竞赛中,随机对上了外校的一支队伍。外校的一个男生对艾薇儿出言轻薄,于是最后,不仅他们的主力队被双生子携手打爆了,他更是被艾莱拉当成一只没生命的沙袋揍来揍去。她出手很稳,也很毒辣,却不至于让男生立刻失去作战能力。直到最后,艾莱拉狠狠踩向他的□□,他才在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里彻底退出了比赛。

也正是在那一场比赛里,双生子姐妹大出风头,她们的实力和强势都给联盟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之后,她们离开了原先的小队,来到了蒲蒲草。

不过当时蒲蒲草小队的队长还不是埃利斯。据说原队长邀请她们加入多少也是因为在看了那场比赛录像之后对姐妹中的一人产生了爱慕之心,但却从来不敢出言表明——不知道是不是怕挨揍。总之,如今双生子升入了三年级,脾气比起最开始倒是好了一些,但不多。

但这些凌霄他们肯定是不会告诉日月落的。日月落在里侧发呆,她靠着那半透明的质壁,长发偎靠着她的脸,脸上细小的伤口已经渗出了微微的血迹,她在沉思。

这场比赛,他们到底该怎么赢?

但很快,他们又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最开始,黏液泡泡的囚禁时间是三分钟,但眼下,通过眼前的倒计时,他们看到时间早已过了三分钟,但日月落却还困在泡泡里。

赞恩发现日月落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眉头微蹙,像是忍受着苦楚。原来她……并不是不受毒素的影响,只是相对他们来说,她的反应更小一些吗?

“赞恩……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凌霄艰涩地开了口,赞恩闻声也仔细看去,瞬间眸光一凝,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腐殖质及黏稠的脏污在缓慢地向一个方向流动,形成了一条极其诡异而让人作呕的流态弯道,而这方向——

是朝着他们!

赞恩与凌霄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向着不同方向退去。于是那灰黑的蠕动流态也迟疑了一瞬,而后一分为二,分别朝着两人的方向过去。

“这意思……是逼着我们分开吗?”

赞恩没说话,他转头看了看将日月落禁锢起来的泡泡,只有那个方向没有恶心的堆积物在流淌。而那追逐的液态物质,却越追越近了,等他们追上,又会是什么呢。

“凌霄,我试探一下,你看情况决定。”

凌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点了点头。赞恩对他笑了笑,他深吸一口气,决然地后撤一步,主动走到了那流道的尽头。于是那蠕动的恶心物体停下了,而后……

赞恩的视野忽而一片模糊,邪异的绿几乎瞬时侵蚀了他的视野,他早已运起咒息,从那委顿消散的咒力里,他意识到眼前的是一片极具侵蚀力的污染物,与此同时,只有他自身可见的受困次数正在飞速增长,从1很快升到了3。

他最后看了一眼日月落所在的方向。她依然困在那黏液囚笼里,一动不动,只有眉头越皱越深,而凌霄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身侧的这一片绿雨。

“我们先分开。”

赞恩不再犹豫,大步跑开。受困次数仍在增长,4,5,赞恩心中恼怒却又无法,似乎是因为绿雨的存在,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再踩到陷阱,而离日月落他们越远,次数增长的速度就更慢,直到最后,读数终于停下,他早已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日月落终于也从泡泡里掉了下来。凌霄赶上去将她扶起,然而他看到日月落的脸,心中却猛然一沉。

她泪流满面,神情迷茫。

就像第一次被困的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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