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我朝两边看,然后选了个不太远的位置靠墙坐下,用袖子摁干眼皮上、脸上和脖子上滑下来的汗水。

我始终盯着那条白线,在黑夜模糊的视野里也能看到白线在逐渐变宽。

时不时能听到它身上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和掉落的声音,但那没比我换姿势时衣料的摩擦声大。

外面有时候刮过一阵风,卷起东西跑一阵或钻进窗户不规则的豁口发出怪叫,草叶子扑簌簌被拉扯。

我尽量不动,不发出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白线往外凸出,出现了身体形状。

它好像是在脱掉那层坏死的皮肤。

它的头上仰着顶出来,整个身体重心朝后倾倒。

它的前肢无力、重复、没有技巧地下压新身体两侧的旧壳,这种情况直到两只前肢完全伸出才好了一点。

它像一只被人抓住尾巴的毛毛虫一样在那里狼狈地蛄蛹、扭动。

腿是最后出来的,它用力拔出腿——旧壳没有内容物在它挣扎时就被压扁了,没办法给它支撑——紧接着就侧身摔倒在了地上。

只有风声。

我等了一会儿,见它还没动,站起来走过去,确定不会踩到它的同时在能够估算的最近位置站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手背,试图查看它的生命体征。

*

一具脆弱的躯体倒在了墙角树下,即使是福利院有人照顾的流浪猫也还是没能抵挡住寒冬的冰冻和身体衰老带来的双重夹击。安灯以猫的形态盯着这具老年尸体,思考如果眼前的小生物有灵魂是否同样如此脆弱。

死亡是那么寻常的东西。

安灯模仿猫的死状趴在地上,四肢伸展开就好像正在晒太阳。

他把眼睛闭上,故意不去仔细感知周围的环境,努力想象进入死亡的状态。

他试图忽略时间。

在模拟死亡中,他听见了因为他刻意忽视而真的失去了明确位置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他。在靠近他们。

那个人轻抚他的头顶,之后摸了摸他的身体。

那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味,被微妙地掩盖在福利院统一配发的沐浴液香气里。

他被翻了个面,腹部的皮毛和假装僵硬的四肢被同一双手先后按压。对方在确认他是不是真死了。

他模仿能力一流,对方好一会儿都没看出破绽。

她脱了外套,把两只猫包进她的外套里,打横抱起,急匆匆开始跑。

她反复和别人确认是不是死了,好像不相信。她不知道的是,另一只年老的猫咪即使捱过这个冬天,也不会再活很长时间了。

一直照顾福利院里流浪猫的女士近期不在,她像没了主事人一样把两只猫摊在地上,时不时摸一摸僵硬身体上柔软的毛发,很长时间没进行后续动作。

后面她去隔壁打了个电话才重新把他们包起来。

她悄悄来到宿舍公用水房,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东西,走进浴室隔间。她把毛巾挂在隔板门上,外套重新摊开把他们放进自己的透明水盆里。她抖了抖外套,还是挂在隔板门上,和毛巾并排。

她撸起袖子开始朝水盆放热水。在淋湿的猫身上打上沐浴液,用轻柔的力度揉搓。

安灯听到她轻轻对着他们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我们干净地来,干净地走。”

洗完,她偷摸用水房的吹风机把他们包在衣服里吹干,有人路过她就借口说衣服湿了在吹衣服。

她的动作很利索,洗澡,吹风,借铁铲,挖坑,她把两只猫埋在发现的那棵树下面靠近出入口的位置。安灯听到她使不出力气不得不脚踩在铁铲上的声音。

安灯体验到了死亡。

土完全埋住他的身体,在漫长的回忆和思考中,他隐约觉得自己参悟到了一点死亡的真相。他意识到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光止于理论层面,他像突然之间开窍了,从精神上更加清楚地明白了这件事。他不断从不同的视角看待自己的过去,慢慢的,他原谅了自己对同族漠视生命的行为的愤怒而产生的愧疚情绪,他感到委屈,觉得自己缺乏身份认同,然而这种委屈最后随着时间消散了,他好像从这片泥土下的黑暗里获得了一种难以说明源头的坚持,他的心态突然间就发生了转变。他突然觉得自己时不时变身成其他种族是一种幼稚的行为。他能够从思考问题更成熟的角度去分解过去的想法和事件了。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突然就被解决了,虽然他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十分确切的答案。但他不再因此困惑不解了。

安灯果断地从泥土里伸出自己的爪子,重新接触这个世界。

*

它的新壳不像先前那么坚硬,我从它身体各处的甲壳连接处的薄膜确定了它还活着。

我差点以为它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它动了动,白色的身体艰难调整侧身的方向,不过没成功。

但它还是状态异常地抬起前肢,前端特意蹭过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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