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谢凛程的颈间,他微微一怔,垂眸看向怀中的人。
南嘉泽似乎在他信息素的安抚下,勉强从失控的边缘找回了些许理智,此刻正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卸下了所有防备。谢凛程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身前是Alpha灼热的体温,冰与火的极端对比无比清晰。
“……你究竟是谁?”
南嘉泽的嗓音带着未褪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生理性失控而带来的哭腔,微弱地响起。
持续外放信息素对谢凛程而言并不轻松,尤其是他右肩的旧伤此刻正隐隐作痛,牵扯着他的神经。听到Alpha仍在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几不可闻地轻叹,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哥哥,你可真难伺候。”
他搂着南嘉泽的腰,将人带起身。脸上的妖异面具尚未取下,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却猛地袭来,让他不得不停在原地,缓了好几秒。Enigma的信息素天生带着威压,即便意图是安抚,余威依旧令人望而却步。
幸好,这一层的卫生间始终无人敢靠近,无人撞见这荒诞又隐秘的一幕——
职场上传闻冷血无情的嘉戚集团Alpha董事长,此刻正温顺地被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高大青年拥在怀里。空气中,清冷的紫荆花与华丽的蓝玫瑰信息素危险地交织、缠绕,营造出一种令人沉沦的氛围。
谢凛程趁此机会,快速用自己的光脑扫描添加了南嘉泽的好友。右肩的刺痛感更明显了,黏腻的湿润感透过衣物蔓延开来——伤口裂开了。
“别多想,”
他的声音比刚才弱了几分,带着强撑的平稳,
“先睡一觉。”
他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南嘉泽带出卫生间,塞进了等候在外的飞行专车。无人驾驶的飞车平稳而迅捷地汇入空中航道。
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间,南嘉泽仿佛瞥见一旁的少年嘴里叼着一卷绷带的一端,正熟练地用单手配合牙齿,利落地为自己右肩缠绕。那处被遮盖的伤口惊心触目,而少年低垂的眉眼专注而冷静。
或许是南嘉泽的目光太过直接,少年忽然抬眸,那双暗紫色的瞳孔精准地捕捉了他的视线。对方并没有被窥破的慌乱,反而冲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甚至有些恶劣的笑容。
随即,沉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南嘉泽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身下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南嘉泽从深沉的睡眠中猛然惊醒。
他坐起身,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陌生的卧室,极简的装潢,空气中只剩下他自己信息素褪去后的淡薄余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捕捉的紫荆花冷香。易感期那场焚身的烈火,已然熄灭。
但记忆鲜明。
那个戴着妖异面具的少年,那双在飞车昏暗光线下抬起的、含着不明笑意的暗紫色眼眸……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感知里。
他下意识地打开光脑。好友列表里,一个凭空多出的陌生账号静静躺着,没有备注,像一道无声的挑衅。
南嘉泽薄唇紧抿,指尖在“删除”选项上悬停片刻,最终却移开了。
他关掉列表,转而给自己的秘书发去指令,言简意赅:
“与翊卿的合作永久终止。下午两点,召开紧急董事会。”
他的风格向来如此——雷厉风行,睚眦必报。任何敢于对他使用这种下作手段的个人或势力,都必须付出代价。厉予翊,以及他背后的翊卿集团,这笔账他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三年前那个莽撞闯入他世界的少年再次出现,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爸,他是谁?”
年仅六岁的南嘉泽,看着父亲身后那个怯生生探出脑袋的Omega小男孩,疑惑地问道。
父亲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将那个孩子轻轻推到身前:
“他啊,以后就是你的堂弟了,他叫季阮时。”
小南嘉泽眨了眨眼,看着那个与自己有着相似发色、却瘦弱许多的孩子,心里满是困惑。
“……为什么?”
他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突然多出一个“堂弟”,而这个看起来极易受惊的弟弟,眼底深处藏着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深深的惶恐与不安。
南嘉泽的童年,并非在蜜罐中长大。
五岁那年,他才被名义上的父亲——嘉戚集团的董事长南戚元,从孤儿院接回那个所谓的“家”。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生活被精准规划:学业与公司事务占据了全部,鲜少有喘息的空间。
季阮时的出现,像一颗无声的石子投入深潭。
他记得那天回家,父亲身后躲着一个怯生生的身影。那是个Omega男孩,脸上脏污,身上那件白衬衫洗得发灰、近乎透明。男孩低垂着头,一双森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流浪猫。
对于这个突然闯入生活的“堂弟”,南嘉泽无暇也无意关注。他依旧往返于学校与公司之间,像个连轴转的机器。那个Omega于他而言,不过是宅邸里一个模糊、安静,且可有可无的背景。
他自幼未曾感受过寻常家庭的温暖。母亲早逝,临终前将他送入孤儿院。直到五岁,他才第一次见到生父南戚元。亲情对他而言,疏离且苍白。
待他成年,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已凝如实质。而在他生日当天,父亲南戚元猝然离世。
葬礼办得迅速而低调,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必要的程序。南嘉泽身上不见悲恸,他几乎是立刻重新投入繁重的集团业务中,未曾分给那位名义上的Omega堂弟——季阮时,多余的一瞥。
十九岁生日当天,南嘉泽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深夜。推开门时,他意外地在走廊阴影里看到了一个瑟缩的身影。
是季阮时。
Omega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那双森绿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像林间受惊的小鹿。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堂哥……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南嘉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无非是想陪他过生日——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仪式。拒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他从不习惯为这种软弱的温情打乱自己的节奏。
然而,当他抬眸,真正对上那双眼睛时——那里面盛着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以及被拒绝后可能瞬间破碎的脆弱,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到嘴边的话,莫名地哽住了。
他看见Omega因他的沉默而微微发抖,仿佛预见了即将到来的驱赶。最终,南嘉泽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让开了房门,以一种默许的姿态。
那一晚,季阮时只是安静地待在客房里,没有多余的打扰。但宅邸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驱散了些许南嘉泽惯常所处的、冰冷的死寂。
他至今记得,第二天清晨离开时,看到季阮时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熟睡的模样。少年嘴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的弧度。
那是南嘉泽成年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试图为他庆祝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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