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孔明左手托住背后的贺年,右手挥动墨龟骨,所到之处,触须只敢远远跟随,不敢凑上前,四周渐渐空出一点空间。
这些触须是有意识的。
凌厉的目光环顾左右,到处都是触须,没有光,分不清方向。他抡起墨龟骨,平行转三百六十度,逼退那些触须,然后半搂在怀里,打开光脑,尝试联系宋队。
“队长!”通话接通,申孔明急得大喊,连趴在他背后的贺年都被胸腔的震动惊醒。
通话里传来滋啦啦的电流声,偶尔有宋尘念的声音:“……你们……哪里……出来……”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队长……”微弱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申孔明一愣,紧接着明白贺年的意思。
——那些触须又凑上来了。
“我们被这些东西困住了,你赶紧想个办法,再这样下去,连门都找不到。”他挥退缠上来的触须,给贺年简单普及一下现在的状况。
论用脑子,他不行;打架,他可以。
贺年浑身上下又痛又累,勉强抬起手臂,指节颤颤巍巍动了动;他抿了抿嘴唇,没张开嘴。太干了,哪怕嘴皮撕破,鲜血慢慢流进嘴里,腥甜的味道窜满鼻腔,他也没办法说话。
申孔明一看这手似乎指了有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墨龟骨朝斜前方拔足狂奔。
在后面被颠簸到近乎昏迷的贺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触须虬结的大网终于松开道道裂缝,渗进丝丝光亮。申孔明喜上眉梢,又向前跑一步。
一根铁杆猝不及防飞射过来。
“当——”他举起墨龟骨格挡铁杆,二者相撞,发出脆响,他的虎口也被这股力道撞得龟裂,血液慢慢渗进骨髓里,墨龟骨慢慢变得不一样,细密而微小到不可见的突起布满脊椎骨,一丝微妙的气味弥散开。
触须终于松开。
申孔明定睛一看,对面哪里是人,连星兽都不算,纯纯是两个怪物,头上的两张脸他倒是眼熟,一个在擂台赛上见过,另一个是宋队的学姐,这次顺便一道过来的,不知道来之前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好好的人变成这样。
“我说,你怎么指路总指不对……”
贺年已经晕过去了。
申孔明轻叹一口气,左手用力往上托了托,准备战斗。
他刚挥舞墨龟骨冲上去,星船陡然转动,他在空中旋转,触须也跟着调整位置,露出这个房间一部分原来的样子。
这里似乎是武器库。
星船连续转了几圈,就快落地时,原本垫在下方的触须突然撤走,露出坚硬的橱柜,外层的玻璃碎成渣,锋利的刀还被固定在原地,刀刃雪白,寒光凛凛。
就这么落下去,他不残,贺年那个小身板绝对废掉。
犹豫只在瞬间,他手腕用力,把贺年往上托,自己则垫在下面。意料之中的刺痛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液体慢慢上涌。
申孔明爬起来,发现周围的一切又变了。
没有触须,也没有武器,这里是星船的最底层。不远处停放着本该坏掉的救生船,而现在,船上亮着灯,昭示这艘船重新获得自由。
彭昱脸色苍白,依靠在角落里,地上散落着血迹和金属制品的碎片,一直蔓延到他的左胳膊。他失去小臂,伤口被简单包扎过,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是暂时陷入昏迷。
这里是幻境,还是现实?
申孔明已经分不清了。他只觉得毛骨悚然,那艘船上亮起的灯像星兽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他手一摸,空空荡荡,墨龟骨早已不知去向。
所以,这里也是幻境?
*
言旗和学姐走出房间,在黑黢黢的走道里走得很顺利。她不认识路,但学姐似乎对这里很熟,明明对触须毫无办法,却下意识上前半步。
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是蜕化者,就这么出现在宋尘念面前,局势会对她非常不利。
“通讯?”她拉住学姐,摆出两个字。
“我们已经在星兽的域中,不可能有信号的,先去中央控制室,那里有紧急装置,幸运的话,数据会保留星船失控前宋尘念她们的位置。如果没有,我们就去最底层,去救生船那里看看。”张蓉边说边靠过来。
言旗伸出两根触须,将凑上前的莹白触须齐根斩断。
张蓉的身体蜕化失败后和低等蜘蛛形星兽差不多,非常庞大,几乎挤占整个走道,而且在粘稠的环境里行动不灵活,经常有触须钻出地面,试图缠上她的蜘蛛腿。每到这时候,言旗会主动承担“剪刀手”的角色。
“域?狱?”言旗第一次听到“域”的概念,完全不知道是哪个字,随便摆出两个给她看。
张蓉抬起蜘蛛腿,轻轻戳了下“域”字的触须:“预备军校的老师应该讲过吧,和禁区的安全区一样危险的地方,所有3S级星兽都会有域,高等级的变异星兽也会有。这些星兽繁衍容易,但幼兽生存艰难,为了度过幼年期,星兽会自发圈定范围,形成域。”
言旗留意到学姐说的安全区是“危险”。她在预备军校上课时,老师分明说安全区是“安全”的,也是禁区最脆弱的地方。
还有“域”,照这么说,域里面应该会很危险。可她们一路走来,除了黏液麻烦点,什么危险也没遇到。好奇怪。
好恨,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说不了话。
情绪一激动,言旗就控制不住体内的另一股意识,那家伙时不时暴走一下,弄得她不得安宁。
“你怎么……”张蓉的话还没说完,一根棍子直直地从天而降,“当”一下落在她头顶。她疼得呲牙咧嘴,睁眼一看,旁边的小女孩儿已经倒地不起,眉头紧皱,神情痛苦不似作假。
张蓉:?
刚刚疼的那一下难道是幻觉?
刚准备把人扶起来,顺便关心询问一下,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的四条腿都被拽住,被钉在原地。那些触须小人得志般迅速缠上来,三下五除二将她捆个结实,连嘴巴都被堵上。
呕~好丑好难闻好恶心的黏液,她刚刚怎么没闻到。
触须渐渐填满视野,张蓉瞪大眼睛,拼命挣扎。蜘蛛腿在莹白的触须中微微颤动,隔开细碎的裂痕。
挣扎中,求生的本能“啵”一下捅开被她掩藏的记忆,那些视为耻辱的记忆。
——她的失败是耻辱。
但,她怎么会忘记,她不可能忘记身为OE实验室实验体的身份,也不可能忘记进入实验室前立下的誓言,她无法舍弃离开战场的初衷……一直守护别人的人却是在生命最后的关头才想起来,自己才是最该保护的人。
真好,她还没忘记。
……
言旗再次听见那个声音:“我想见她……”这股声音和脑中的意识一起作乱,她头痛欲裂,顺势想问“你要见谁”,要是她认识就指个路,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无比强烈的冲动迫使她横生出陌生的**,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她好饿,她想吃东西,那些毫无营养的东西满足不了她。冥冥中,她感觉自己是个带上黑眼罩去参加豪华聚会的穷鬼,对着一桌子看不见闻着香的美食生闷气。
“我见到她了。”那个声音说。
语气甜甜的,像哭了好久才得到糖的孩子,言旗下意识想到一幅画——女孩身穿一件雪白修长的衣服,小小的脸没多少肉,手里攥紧彩色的糖,分辨不出味道,但那是这幅画里唯一的颜色,非常绚丽。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能听到变异星兽的声音,旁白的学姐会不会也能听见?她知不知道这艘船上的那几个人有谁是特别的……
不就是学姐吗!
不同于她,不同于彭昱、宋尘念那些人,学姐是蜕化失败的人。如果她没有打开那扇门,触须就进不去,星兽也就见不到“那个人”。
言旗挣扎着,想压制那股意识;那股意识不再和她激烈抗争,而是循循诱导她去饥饿,去渴望。
被变异星兽盯上的学姐,和变异星兽无缝沟通的自己,滋生的**是一样的。
……
张蓉拾起扎在触须缝隙里的墨龟骨,握在手里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紧接着,她挥舞墨龟骨,一下一下,割开旁边的“茧”。
墨龟骨本是她蜕化的引子,稍稍沾染上面的血腥气,她都受不了,更别提现在还能抓在手里。
蜕化和资料中记载的有出入,这是她意识到的第一点。
紧接着,她想到她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师,就算只剩下一个小时,她也得出去。或许,这个女孩儿也能活下来。
张蓉割开触须,露出里面的女孩儿。
果然,女孩儿虽然昏迷着,身体也变回正常的样子。
她抱起女孩儿,往回走。
密室里有宋尘念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储物间隐藏在墙壁里。这些触须没有戳破密室的墙壁和地面,那些衣服应该还在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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