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的气氛达到最高点时，方朗开口了：“大师，您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蛙人。”
“我是人类。”
听到方朗的话，老蛙人压在笔筒上的手一颤，他看着绿皮黄斑身材畸形的蛙人，说道：“让我看看。”
让他看看？方朗盯着老蛙人的手，深吸一口气，扭动起了身躯。
很快，一个黑发少年就从青蛙服中钻了出来。
青蛙服“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黑发黑眸面容清俊的少年穿着厚厚的铁衣站在了原地。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漆黑晶亮的眸子，看向老蛙人。
“大师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人类方朗。”少年眼神清澈，对着老蛙人打了个招呼。在重火力的瞄准下，他还掀开嘴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身前笑容满脸的少年，卡列大师顿时怒了。他瞪大双眼，猛拍向笔筒，吼道：“你身上的装备是不是用从我这里抠出来的材料做的？！”
在老蛙人抬起手掌拍向笔筒的瞬间，方朗顿时瞳孔紧缩，整个神经都绷成了一条线，他没想到老蛙人竟真的会对他下死手！
糟糕！方朗瞬间卧倒，团起身体就地一滚，在他极速滚向角落的同时，顺手抓过一件机械装备挡在身前。整串动作快如闪电，过程犹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然后......窝在角落，躲在装备后的方朗，发现屋内依旧安安静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从机械装备后探出头，视线和老蛙人对上了。
老蛙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方朗：“......”
“这个，活动下身体。”知道自己误会了的方朗，讪笑着从机械装备后飞快的爬出。
老蛙人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看惯了那张绿皮黄斑面无表情的蛙脸，现在看到这张表情鲜活的少年面孔真是......异常不顺眼。
心里越想越堵，老蛙人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身上的装备是不是用从我这里抠出来的材料做的？”
方朗：“啊？”
眨了眨眼，方朗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懵。他刚才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老蛙人的手中，因此也没注意老蛙人吼出来的后半句话。
看着少年那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老蛙人顿时气不打一出，这臭小子居然还给他装傻充愣！
“别想抵赖！”老蛙人气呼呼的说，从桌上拿起那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机械部件展示在方朗面前。
“虽然机械的总体性能没变，但你自己偷偷调整了结构吧。这样改了以后，虽然增加了组装难度，提高了对机械师的要求，但却也能省下不少材料......”
老蛙人语气不善的说道，手指在机械部件的各个节点上不断滑动，一一点出了方朗改动过的地方。
方朗：“......”
在老蛙人絮絮叨叨的讲解中，方朗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看着老蛙人手中的机械部件，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师，我是改动了，也省下了材料，但这完全符合规矩啊。”
“而且您给的材料这么少，我能省下的也不多，其余都是我用工资自己买的......”说到这里，方朗露出了一个羞愧又惆怅的表情，“因为经常被扣，工资也很少，所以做出来的机械衣效果也不是很好......”
会心一击！
即使脸皮厚如温顿·卡列，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僵住了。
趁着老蛙人被震住的时候，方朗又补了记软刀子：“其实这件衣服是我用来保命的，您也知道我是人类，被拆穿后处境很危险。”
说完，方朗还摸着身上的铁衣，脸上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
这诛心之话，听得老蛙人一脸窒息。
他脸皮抽了抽，走到方朗的面前，伸出手对铁衣又摸又敲。摸索检查了好一阵后，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似对这件衣服极其不满意一样。
“你要离开这里？”老蛙人收回手，抬起眼，看向方朗。
“是。”方朗点点头。
“你之前请假的时候去了哪里？”老蛙人突然问道。
“做了训练，还去了趟危险区域。”方朗有些不好意思的坦白。
“背着这身乌龟壳，得亏你还居然活着回来了。”老蛙人上下嘴皮一吧嗒，吐出了一句话。伴随着他这句话的，还有他满脸嫌弃的表情。
这坏脾气的老蛙人说出来的话也很不中听，听得方朗一脸无语凝噎。
“运气好。”半响后，他无奈的挤出一句话。
“狗屎运。”说完，老蛙人又敲了敲方朗的铁衣，然后走到桌前，握住笔筒旋转了一圈。
“咔嚓咔嚓”，工作室里开了一道小门。
原来笔筒是这么用的！看着黝黑的小门，方朗满脸惊讶。
“你跟我来。”老蛙人蹒跚着脚步，走进了小门。方朗也跟在其后，踏入了其中。
按亮壁灯后，出现在方朗眼前的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长长的阶梯。他跟在老蛙人身后，踩着阶梯，一级一级的往下走。
走到这阶梯的尽头时，方朗睁大了双眼。
在他面前是个广阔的空间，而在这空间的正中，有个巨大的人形傲然伫立。
那是一具机甲！
十五六米的身高，流畅优美的外形，翠绿色的电镀合金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远远看去如被同微风拂过的绿色原野，清新又霸气。
“大师，这......”方朗抬头看着眼前的机甲，瞠目结舌。
“它很美丽吧。”老蛙人摸着机甲的金属外壳，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混浊的眼中闪出了明亮的光。
“很美丽。”当方朗瞅到机甲手背上的青蛙标志和旁边的木架与工具时，他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它是您.....”
“它是我亲手做出来的，”老蛙人笑容感慨，“从草图到框架，从粗胚到成品，我看着它一点一滴的在我手下成形。”
“花了我四十年的时间。”
自他成为一个机械师开始，他就慢慢的打造这座机甲，从年轻到苍老，他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这座机甲上。
这是他心血凝结成的作品，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我年轻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机甲师。”老蛙人收回目光，对方朗悠悠的说道，“可惜我这辈子只制作了这么一座机甲，不知道算不算是合格的机甲师。”
“您当然是。”方朗钦佩的看着他，轻声说道。
在蛙星这么颗与世隔绝资源贫乏的星球上，能制作出这么一座机甲，简直称得上是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硬是在老蛙人手中生生成型了。从材料到制作，他为这座机甲奔波了大半生。
“谢谢。”这位脾气糟糕的机械大师，第一次对方朗道了谢。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蛙人了。”老蛙人突然说道。
在方朗惊讶的表情中，他得意的笑了：“从我第一次拆开你交来的机械部件时，我就知道了。”
老蛙人举起自己的手，他看着自己的八根手指轻声说道：“有些地方太流畅，不是蛙人能够做出来的。”
说完，他握住了方朗的手。
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老蛙人感慨的说：“虽然很生气，但人类比蛙人更加适合制作机械。”
人类的十根手指灵活多变功能齐全，是蛙人所不能比的。
“勤奋聪明，不骄不躁，你是个好孩子。”老蛙人握着方朗的手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机甲师。”
看着覆在自己手上那苍老而伤痕累累的手，方朗心中颤了颤。
“不过你一定也有自己的梦想。”老蛙人抽回手，拍拍方朗的肩膀，神情感慨的低声说道，“带它走吧。”
方朗眼睛蓦然睁大：“大师！”
“我不能要！”他赶忙拒绝。
“我老了，也陪不了它多久了。”老蛙人摸着机甲，悠悠的说，“我的学生带走我的孩子，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我觉得很好。”
他仰起脸，看着美丽的机甲，补充道：“而且机甲本就承载着生灵探索世界的梦想，把它强行留在一个臭老头身边，它会哭泣的。”
说完，老蛙人转过头，对方朗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它是我的全部身家啦，你就别再说，我一天到晚都克扣你的工资让你只能去卖身赚钱啦。”
方朗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它的空间钮。”沉默了片刻，老蛙人取出一条链子，交到了方朗的手中。
“它叫什么名字？”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方朗手指缩了缩，低声问道。
“小蛙。”老蛙人看着翠色的机甲，眼中蒙上了一层湿润，“我都叫它小蛙。”
小蛙，这是蛙人对幼崽的昵称。
“小蛙。”将这个名字轻轻的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后，方朗对老蛙人弯下身子诚恳的鞠躬，“小蛙我就带走了。”
“谢谢您，老师。”
听到这声老师，这个无妻无子，孤独一生只有一座机甲陪伴的老人，苍老的面容上骤然绽放了一个笑容，灿烂纯挚，宛如少年。
他眼中光彩依旧，仍旧是那个第一次看见机甲图片就为它深深着迷的年轻人。
岁月经年，初心不变。
被三番两次打断，这章写了三次，真是要吐血了_(:зゝ∠)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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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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