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紧抿着,柳琉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看着杨黎:“贺队已经到那边了吗?”
杨黎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开始搜查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纪嘉树去找白法医,把情况说明让他过来一趟。”他看了看柳琉和小宋,“你们两个,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
说完,转身和纪嘉树一前一后地快步离去。留在原地的俩人,面面相觑了三秒钟,各自回头,双手环胸。
“柳顾问,你不做警察真的可惜了。”
柳琉微微感到惊讶,扭头,不期然迎面对上一个憨憨的笑容。不同以往的调侃,只有真诚。
“要不考虑下,咱刑警队需要的就是人才。对了,听说杨队在警校的成绩挺不错的,你可以跟他交流交流,取取经。”
才想表达感谢,他就以光速偏离轨道。柳琉定定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发毛,察觉他的脚步偷偷挪了一小步。她笑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春风和煦,意味深长。也只这么一句,回过头继续看着审讯室里。
“咳,生气了,柳顾问?”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淡淡否认,柳琉抿了下唇,“只是在想白法医什么时候到。”
二楼的走廊安静得仿佛深夜,明明有阳光从另一侧的几扇窗户照进来。
不多时,纪嘉树回来了,身后是穿着白大褂的白浩,板着个脸,带着一身寒气。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那身寒气不是因为别的。
“有多大把握?”不客气地直指柳琉,声音冷得跟停尸房的温度差不多。
显然纪嘉树说动了他,却又没说服他。柳琉思忖了下:“一半一半。”
“说了等于没说。”白浩狠狠瞪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是在赌,赌我们能不能再次找到线索。你知道要是你的猜测是错的,不仅浪费大家的时间,还给了凶手逃脱法律的时间。就像现在,你们带她回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不但没有开始审讯,还在这里找证据?你知不知道,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这个时间可能已经远走高飞了?”
“她是凶手。”没有预兆,柳琉直接了当地打断,“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何恬雅就是凶手。”
语气生硬,显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比白浩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遭他一顿数落后。但是,“同时,我也可以十分负责地告诉你,她究竟是不是凶手,证据会证明。也许有些情况下证据会消失,但在这个案子里,证据还在。证据就在我们忽视的某些地方,那个女人的手上。”
白浩神色一怔,“你不是说一半一半?”没想到她比他的嗓门更高,话也脱口而出,“难道这不是不负责任的态度?你又不是我们,知道追查一个案子其中的过程有多困难。”
“我是不是警察都不会妨碍我对待案子的态度。”更不客气地怼回去,柳琉脸上毫无笑意,“当然,你可以不信,我也不会求你相信。人就在里面坐着,是无辜的,是嫌疑人,还是真正的凶手,除了法律,谁都无法决定。现在,你可以决定是进去尽快检查她手腕上的伤,还是,拒绝我,等着顾局来请你,白法医?”
最后,她几乎咬牙切齿,瞪着他。
“不用找顾局,你赶紧给我进去。”杨黎从后面走来,皱着眉头也朝他瞪眼,“故意激她有意思吗?”
柳琉还未明白,只见白浩突然吐了下舌头,瑟缩起脖颈。
“……不是,”见到杨黎,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我这不是想确认清楚……意义嘛。好了,好了,我去,这就去。”
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离得些距离,柳琉这才注意到一旁纪嘉树手里的相机和,法医的取证箱。白浩来时大步流星,蛮横地逼近,又突然说了那些话,以至于她分了心。
张开嘴有些恼怒地闭上,柳琉怒目向他。
“那个,我不过,听说人在专心一件事时,很难注意到别的……喂,你们两个能别瞪了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滚。”柳琉没忍住。
直到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
布满茧子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杨黎瞥了眼仍旧气鼓鼓的脸颊,“不问他为什么故意激你?真信是因为那个什么听人说?”
柳琉一撇嘴:“还能有什么?不信呗。”
杨黎颇感意外地瞧她:“原来你知道啊?那刚才还发那么大火?”
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反驳,却见她狠狠抓了一下自己的头皮。柳琉咬了下唇:“我讨厌被质疑,更讨厌不信任。”
声音很轻,只他一人听见。抿了下唇,他不再说话。
白浩废话多小心思多,手上的动作却是简洁、迅速、干净利落。离开时,斗志昂扬的甩头,令人想踹上一脚。可惜,她也就只能想想,因为杨黎已经示意她,审讯不能再等下去了。
“等一下。”而柳琉,不这么认为。
杨黎不知她意,开口道:“白浩有句话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和何恬雅这么耗下去。他们寻找证据的时间,我们必须从她的嘴里找到突破点。”所以,审讯必须尽快开始。
“我同意,但在开始之前能不能再听我说一句?”柳琉解释道,“也许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作案动机。”
下意识地蹙眉,但杨黎没有立刻问关于“作案动机”,只说:“你说。”
“我想和她聊聊。”
聊天,通常也会被当做审讯的一种手段,而且,若是聊得不当,或是激怒了嫌疑人,可能达不到警方想要的结果。而对于嫌疑人来说,尤其是身处审讯室中的嫌疑人,一定会提高警惕,近乎防备状态地面对警察。
所以,即使杨黎同意了,他们的嫌疑人何恬雅,在看到柳琉走进审讯室的刹那就绷紧了身体。
“你来干什么?你无权问我话。”
嗓子因为不久前的声嘶力竭而沙哑,双目因神经紧张而通红,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能在她身上看穿一个洞。
柳琉却不在意,将一个纸杯放到她的面前。蓝色的纸杯,盛着半杯冒着热气的水。
何恬雅冷笑了一声:“多谢。”讽刺、嘲弄。
杨黎原本担心万一何恬雅怒火攻心,直接将这半杯开水泼到她脸上,柳琉说“良好的教养,深入骨髓的习惯,她只会不喝,不会泼我”——现下看来,柳琉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开始了解她。
杨黎放心地走向自己的位子,而柳琉则一如既往地拖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在正式审讯开始前,我想和你聊聊。”柳琉开门见山。
又是不屑的冷笑,“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何恬雅以为自己只要摆出抗拒、不配合的姿态,他们也拿她无可奈何。
谁知,柳琉往椅背一靠:“行,那你就当我来讲故事的。”
错愕从何恬雅的眼中一闪而过。杨黎看着才掀开的笔录,露出一抹哭笑不得,他该猜到的。
“故事发生在国外,也就比现在早几年……”
“我不想听,你出去。”
“一户中产家庭有两个孩子,一个即将高中毕业,另一个才断奶……”
“你是不是有病?警察,让她出去!”即使如此愤怒,何恬雅仍没有将纸杯往她脸上丢过去。
杨黎望着微微向一侧倾斜的背影。
“等到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开始谈恋爱、交女朋友、存钱准备结婚,小儿子即将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的家突发火灾,而他们的父母也在这场火灾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何恬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但态度没有方才那么强硬,有些无力,多了点祈求。
然而,柳琉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径直往下说道:“所有人都在庆幸,发生火灾时,小儿子因为晚归逃过了一劫。火灾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柳琉深吸了口气,神情悲悯。
“那场火是从停车库烧起的,从没有完全融化的煤油桶上提取到了小儿子的指纹,还从他的身上检测到起火刹那留下的灼伤痕迹。那晚,他不是晚归,而是纵火后逃离。”
何恬雅的唇瓣微微颤抖,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右手手腕。
“还有几天即将选择考哪所大学,小儿子说,他想选择自己往后的人生。”
说到这,柳琉停下,抬眼看着她。
“2016年6月21日,发生煤气泄漏的那天,你的父母被发现时是在你的房间。何恬雅,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被发现时,是在通往大门的过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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