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溯用脚尖抵着门,将装药的袋子提起来,把丑东西塞进袋子,系个结,又从中间抠一个小洞,然后从门里挤出去。
再次回到走廊,从溯从卫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慢慢擦拭指尖带着灰尘的血迹,旁边那只小怪物一直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也算这仿若无人的寂静之地唯一一点动静。
很快更大的动静就来了。
旁边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里面那人双手撑着窗台,戏谑道:“哟,看风景呢?”
从溯将纸团巴团巴塞回兜里,侧身望过去。那人眼神在他手指的位置一闪而过,语气有点无奈:“你不会把我当鬼了吧?”
“你不是?”
他愣了几秒,然后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奇闻一样,叹道:“我双手插兜站门口能镇宅,阳刚之气最少抵三个活人,谁家鬼像我这么硬朗?”
那人神情真切,没等从溯回话,又问:“你手电筒打过来的时候,墙壁上没有我的影子吗?”
从溯侧靠在栏杆上,冷声道:“房子都这样了,你有个影子能是什么难事。”
半响,那人手缩回去拿了个什么东西上来,然后手臂伸长,把东西递出来,“我身份证,出生年月俱全,看不看?”
从溯垂眼看向他被黑色衬衣裹着的一小截手臂,身份证夹在他食指跟中指之间,作为抛出来求取信任的信物。
眼下自己被拘在这两步长的走廊里,进不能出不得。生路就两条:要么老天睁眼,让他突然不病不弱也不残了,灵力法阵运用自如,自己救自己出去。要么周明修发现联系不上自己,赶在他死之前把他救出去。
如果老天和周明修都没用,但这个人真的和自己一样,也是被拉进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幻境还是什么的地方,能结伴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可以。”从溯不动声色,只是抬手接过身份证。
一张肉眼看完全没有问题的证件被递到他手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应该有好几年了,看上去比眼前这人稚嫩一些,眉眼轮廓倒是别无二致。
从溯借着月光倾斜身份证,检查了防伪图案和被手机相机放大后清晰可见的字母,然后打开手电筒,将身份证国徽朝上直接放在光源上,检查芯片。
“还挺专业,你是做什么的啊?”那人看着从溯动作,感兴趣地问。
“办假//证的,刚放出来。”从溯随口敷衍一句,把身份证递回去。
那人笑点奇低,曲指夹着身份证在窗沿上点几下,跟铁窗好友见面会似的,勾唇道:“认识一下,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贺枝春。”
“从溯,从前的从,三点水溯。”
“从、溯……”他低声重复一遍,未了笑笑,“你在外面有什么发现吗?”
贺枝春指向从溯手中的塑料袋,“比如袋子里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嘴里插根棍子的玩意儿。”
袋子里好半天不动的丑东西突然又躁动起来,“吱吱哇哇”不知道在干嘛。
从溯福至心灵,觉得它在骂爹。
“地底下来的东西。”从溯简单交代道:“外面没什么,就是拦着不让走。”
贺枝春点点头,“那你进来吧。”
从溯抬眉,“不自己出来看看?”
“你不是替我看过了么。”贺枝春支着半个身子,“队友不就是拿来省时省力的。”
从溯对他这个“队友”不做评价,但是再在外面待着也没什么用,想要有进展也只能进去。
从溯回到门前,掏出钥匙再次开门,钥匙在门锁里转了半圈,转不动了。他眉头一皱,手上添了点劲,“咔嚓”一声,钥匙断在了锁眼里。
从溯:“……”
一会儿不让走一会儿不让进,在这跟他玩欲拒还迎呢?
贺枝春还在窗口那没走,探头看了眼他这边情况,声音隔着一截距离传过来,“我要没猜错这应该是生死门,死生大事,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门关上了就没有再开一次的道理。”
从溯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贺枝春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一眼什么意思,只见他后退半步,抬脚踹门,然后伸手在门把手上狠狠一拉一推。
门锁晃动。
从溯反复推拉三次,再次卡着巧劲狠狠一推,“咔嚓”一声,门被他硬生生推开了。他揉揉手腕走进去,接着贺枝春的话尾问:“什么道理?”
贺枝春从那块窗户里消失,房子——不,洞穴里传来砂石摩擦的脚步声,那道高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从溯的眼前。
“大佬受累,我替你提着?”
他眼里含着笑,即便做出一副殷勤讨好的样子,也不显得卑躬屈膝,是骨相里自带上位者气息的那类人。
从溯让开他伸过来表达友好的手,嘴角勾了点敷衍的笑意,正要四处走走查看情况,只听“咚”一声,被他暴力拆开的门又自动合上,与之相应的,是周围缓缓升起的亮光。从伸手不见五指到隐隐绰绰的轮廓越发清晰,四周慢慢现形,像他偶尔失眠,盯着厚重的窗帘感受太阳慢慢升起的样子。
只是今天的太阳很不勤快,升一半睡回笼觉去了,扔了个半明半暗的烂摊子,让人自己琢磨。
贺枝春讥讽的声音在从溯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传过来,“原来得演员全部就位,导演才肯开机啊。”
从溯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叹一口气,突然有种“反正都进来了,是死是活尘埃落定”的摆烂式踏实感。
眼看着室内亮度平稳下来,环境没再起什么变化,从溯开始沿着洞穴四周查看。
这里跟原来的商品房看起来半点不沾,四面都是岩石,地面凹凸不平,只有窗户、门跟通风口的位置保留原样,嵌在原始洞穴里显得格格不入。站在里面,来自深处“啪嗒——啪嗒”的声音愈加明显,从溯侧耳判断了一下声音来源,估摸着找过去。
越往深处环境越昏暗,空间好像被无限延展过,如果不是液体坠落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溯几乎要怀疑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啪——”一滴粘稠的液体从顶上低落,擦着从溯鼻尖坠下去,带着点腐肉臭的腥膻味顺着他的鼻尖钻进去,直接刺激着他的肠胃。从溯眉头紧锁,后撤半步正要抬头,自己右手胳膊肘突然被人狠狠拽住,往后一拉。
从溯脚步凌乱地后撤几步,下意识反手去擒拉着他胳膊的人,手里装着药和丑东西的塑料袋飞出去,在地面打了几个滚,夹带着“叽——”的尖叫声。
从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看向扒拉着自己胳膊的贺枝春,试着抽了下自己的胳膊,没抽动。
就在这时,一阵比刚才还浓重几十倍夹着腥膻味的风扑面而来,几根发丝打在从溯侧脸上又滑落下去,从溯回头一看,刚刚自己站的位置赫然吊着一具老妇的尸体!
那老人花白的头发倒垂下来,糊住面部,颈部隐约露出几块尸斑,头顶的血窟窿却还在汩汩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头发缓缓滑动,头顶的那一圈头发已经被血浸泡成红色。
从溯盯着那具还在来回晃荡的尸体,瞳孔微缩。
“好吓人。”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不符合在场两位男士中任何一位气质的动静,贺枝春抱着从溯胳膊,一副强行可怜的“巨鸟依人”模样。
可惜不巧,即便他以这种姿势“依附”着从溯,也比人家高出小半个头,从溯抬眼,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贺枝春垂眸跟他对视,顽强道:“你不怕吗?”
从溯:“……”
他紧咬后槽牙,目不斜视地把自己手臂抽出来,正要打量面前倒挂的尸体,忽然觉得身上不太对劲,低头在自己被贺枝春抓过的那半边身体摸了一通,在后肩的视觉盲区摸出一张极小的符咒。
从溯食指跟中指夹着符咒,拿到眼前看了眼,然后伸到贺枝春眼皮子底下,问:“显形符,几个意思?”
贺枝春被人发现也不尴尬,大摇大摆地把符咒拿回去,仔细收好,放回自己裤兜里,道:“你身体虚弱,却能轻易收服那个嘴里插根吸管的玩意儿。看不出有什么阴气灵气神仙气,但能一眼认出显形符,我不放心。”
从溯嘴角抽了抽,却也没生气,只是问:“显形符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贺枝春坦然一笑,“九块九包邮果然不靠谱。”
……
从溯心里闪过一丝遗憾,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来着。但贺枝春会试探自己,恰恰说明他心里也没底,眼前的幻境应该跟他没关系。
从溯盯了他几眼,没再追究,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打算伸手翻翻看。
“我来。”贺枝春把从溯拉离尸体,自己不紧不慢地将衬衫袖子折上去,蹲下身赤手拨开糊住尸体面部的头发。
黑色衬衫的袖子被折到手肘部,裸露在空气里的手腕上带了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手串。
那串念珠紧紧绑在贺枝春腕骨处,晶莹剔透的珠子被白色的线串在一起,映着悠悠红光,从溯这种不识货的也能猜出价值不菲。
按理说买得起这种材质的手串,不应该将就着选一个不合尺寸的,绑得那么紧,看着就很不舒服。
从溯把目光挪开,冷静几秒后,将视线重新落回尸体上,对着贺枝春开口,“你现在又不怕了?”
“没动呢,怕什么?她安安分分吊在这,也就一块死肉。”贺枝春低着头勾勾嘴唇,“不过在这儿,诈尸的几率还挺大。”
在此谨慎地撒个娇,看官大人们感兴趣的话点点收藏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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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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